江臨深滿臉的平靜淡漠,彷彿這話不是從他口中說出的一般,直接無視了江父的打量和些許怒氣,大步略過他,懶得言語。
江廠長一把的年紀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環顧四周,就只有他們兩人,他擦了擦汗道:“由着你鬧吧!我等會兒要去鄰市出差,大概去個兩三日,你得空還是抽點時間多陪陪你媽……”
江初窈的離去對於陳德容來說是莫大的打擊。
讓她整個人都彷彿在一瞬間老去,精神萎靡。
江臨深垂下眼眸,漆黑的眸子緊盯着自己腕上的表,秒針滴滴嗒嗒的跑個不停。
他聽見自己近乎冷酷的聲音殘忍道:“人死不能復生,她想見的也不是我,找個機會,我會讓鄭家把小石頭接回來陪她兩天……”
陳德容的每一滴眼淚都是爲了江初窈而流,他實在是無法對厭惡的人共情,即使她已經死去,哪怕是半滴眼淚,他的姐姐都不配!
“好,家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江父聞言也不再勉強,畢竟女兒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筆抹去。
如今這般只能說是命運了。
傍晚時分,廠裏就張燈結綵的開始準備節目,提前搭好的幕臺掛上了象徵着喜慶的紅布。
平時冷寂的廠子彷彿煮沸了的開水鍋。
熱鬧非凡。
比參加聯誼的人更爲激動的,是坐在後面看熱鬧的工友。
一羣結了婚的男男女女,看熱鬧不嫌事大,恨不得牽過月老手中的紅線,把場中的衆人全捆在一塊。
江臨深站在臺中央,身姿玉立,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顏。
像鍍了一層釉般,美得不太真實。
音色是刻意壓低的沉,清潤而緩,像早春流淌的溪澗,不急不慢。
聽得人芳心大亂。
郝主任的大女兒郝美麗就坐在右側最顯眼的位置,兩條麻花辮梳的油光水滑,圓潤的臉上滿是喜色,牢牢的盯着江臨深,不時還詢問着身邊的婦女。
“媽!咋樣,我的頭髮沒亂吧?”
女人站在她的身後,摸了摸她的腦袋,滿意的打量着江臨深,順嘴安撫着女兒道:“漂亮得很,咱們廠裏啊你算是頭一份!他這次一準兒能看中你!”
郝美麗聞言幾許羞澀。
江臨深報名參加聯誼的事情在廠裏掀起軒然大波,人人都想鉚足了勁爭一爭。
就連聽見了風聲的江家奶奶都悄悄的摸了過來,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仙女把她這可憐的大孫子拉回了人間。
簡單的幾句客套話後,聯誼正式開始。
郝美麗還沒來得及招手,就見江臨深步履不停的朝着外面而去,她急忙推了推母親的手臂,慌道:“媽……”
她這個位置可是最順手的,江臨深莫不是想坐後面?
郝母穿着藍色的工裝短袖,三兩步追上江臨深,客套的笑了笑道:“臨深啊,坐前面吧,前面亮堂!”
江臨深聞言輕擡眼睫,看了看周圍的佈置,該掛的燈一盞也不少,他肯定道:“後面也亮堂!”
眼看着江臨深拔腿就走,她舍下老臉直白問道:“聯誼馬上開始,你這報了名也不多看看?”
江臨深這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他眉頭微皺,直白拒絕道:“我爸報的名,你找他去吧!”
郝母:“……”
借她一百個膽子那也不敢啊!
怔愣的瞬間江臨深已經離去,身側忽然有個影子飛快的掠過她,直追江臨深而去。
兩人差點撞上。
郝母一把抓住對方枯瘦的腕道:“老江廠長!?”
喬裝打扮的江老太太聞言剮了她一眼,恨鐵不成鋼道:“翠花,你家美麗越長越圓潤了,和小深喜歡的還差一條河的距離呢!”
郝母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她喏喏道:“回去我就讓她減!”
江老太滿懷希望而來,結果一座的庸脂俗粉就沒人入她的眼,更別提眼光頗高的孫子了。
還有着當年那一出,恐怕江臨深的心更難動搖!
……
滿心歡喜的江臨深可不知道親奶奶的憂慮。
他牽着自行車就出了廠區大院。
腳還沒踩上踏板,一雙白皙的手就橫上了他的車頭。
安然許是才洗過頭,溼漉的發披散在肩頭,額角處紮了一條藍色的髮帶,整個人恬靜美麗。
她大喇喇的擋在江臨深面前,打趣道:“漂亮姑娘看夠了吧,我等的花兒都快謝了……”
江臨深喉結滾了滾,白皙的俊臉上閃過不自然。
目光下移。
瞅見了安然胳膊上的兩個紅疙瘩,他蹙起眉頭道:“怪我!”
安然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
“早說了陪你逛逛,你沒信?!”
江臨深利索的將車放了回去,在守門大爺震驚的眼神下露出個燦爛的笑意,藉着夜色的掩映,悄然扣住對象的手,消失在道路徑頭。
緊追出來的江老太沒能成功逮到人。
她手扶在門前的石墩上,喘着粗氣問道:“老張,看見我家小深沒?”
這小兔崽子溜得還快!
守門的張老頭像撞破了祕辛一般,神神祕祕道:“看見了!”
“臨深的對象漂亮着哩!”
江老太猶如驚呆了的鵪鶉般回身,滿臉震驚的盯着張老頭道:“什麼對象?!”
她大孫子往前數二十五年,就談過一個小男孩!
這這這這……
莫非真是老祖宗顯靈,這千年的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她激動的詢問道:“是個女孩嗎?多大啊?哪家的?”
張老頭茫然的擦了擦臉,尷尬道:“是女孩!”
瞧那樣子也不像是生產過的婦人啊,
其他的問題他就不知道了!
兩人動作間的親暱明顯是情侶無疑。
江老太太一拍大腿,滿臉喜色道:“我們江家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她只恨自己腿短,沒能追上這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