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紅星食品廠。
廠裏一向女多男少,能參加聯誼的都是勞動積極分子,不過是一個早晨的時間,已經不下四五個人來問候江臨深去不去參加聯誼了。
男同志們都穿上自己最體面的衣裳,連發型都特意捯飭過。
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可惜往江臨深的身側一站,還是被比到了泥裏。
本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若他下場,足以攪亂一池春水。
江臨深的嘴角噙着溫和的笑,再三肯定道:“不去,不感興趣……”
就連江父都來暗戳戳的打聽,可自家這傻兒子就是端着。
將工作完成得一絲不苟,輪到這事便是半竅不通。
這次的工會聯誼聲勢浩大,就連車間裏的主任家大女兒都報了名,江臨深再次檢查了遍現場後才朝着廠外而去。
六七月的天,空氣悶熱得彷彿不帶活氣。
饒是江臨深穿着短袖的襯衣,也被曬得浸出了微微薄汗,鬆開的兩顆鈕釦露出了冷白的皮膚,汗珠從修長的脖頸滑落至鎖骨,最後隱匿到胸膛中。
他扯了扯領口,俊逸的臉龐些許狼狽。
環顧前方,已經不需要再更正,他準備回趟家屬院換衣服。
剛剛走出廠子大門,守門的老大爺擠出笑臉,打趣道:“臨深,今兒晚上有重要活動哩,回去換身齊整點的衣裳啊,爭取明年讓你媽抱上大孫子……”
“不急。”
江臨深打了個哈哈,將話題岔了過去。
柏油的大馬路,路旁的高大梧桐樹綠意盎然,散發出陰涼。
站在滿眼綠意中的甜丫像枝頭俏生生的花骨朵,笑臉盈盈的盯着他喚道:“江哥哥!!”
江臨深的思緒放慢,喜悅一瞬間佔據了腦海,他下意識的環顧四周,卻沒見着安然的人影。
甜丫像歸巢的小鳥一般飛奔而來。
卻在距離他半米的位置停住了腳步,偷笑道:“你看什麼呢?”
江臨深的眸底盪漾起笑意,反問道:“你姐呢?”
腰間忽然傳來股麻癢的觸覺,有東西抵住他道:“打劫!”
嬌憨清亮的聲音藏着一股狡黠。
是令江臨深魂牽夢繞的聲音。
他垂眸蓋住了眼底的欲色,喉結微動,聲音低沉道:“要錢沒有,要不然你先看看人?!”
他反手擒住安然的手腕,將她手中的小木棍繳了過來,看着她怔愣到懊惱的可愛表情,江臨深竭力忍住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只剋制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壓低聲音問道:“怎麼過來了?是不是想……”
“不是!”安然斬釘截鐵的反駁,解釋道:“主要是甜丫想過來玩……”
自家對象是什麼德行江臨深再清楚不過。
懶得戳穿她。
他此刻的笑帶上了真誠,認真道:“喫飯沒?想去哪兒逛逛?準備玩幾天……”
安然一一回答,甜丫亦步亦趨的跟在姐姐的身後。
一度覺得自己插不進話。
因爲之前那些不開心的記憶,江臨深並未將二人帶去家屬院。
而是直接將人帶去了距離江老太太不遠處的小別墅,這條路越走越不對勁,甜丫忐忑的扯了扯姐姐的手臂道:“姐,我們不是去住招待所嗎?”
江臨深面色不變:“我家在這處兒有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他澄澈的眼眸彷彿沒有一絲異樣。
安然點了點頭,贊同道:“你江哥哥說了算,咱們就住他家!”
江臨深腳步一滯,不敢置信的盯着安然。
只覺得幸福來得太快了些。
他努力壓住上翹的脣角,聲音清亮道:“帶換洗的衣服了嗎?要不然先去買?大院外面有家好喫的烤……”
他還沒說完,遠處就有人衝他們揮了揮手。
隨機鄭松墨激動的聲音響起。
“安姐!!這兒!”
江臨深喜悅的表情還來不及收斂,就已出現裂痕。
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又着了安然的道兒,語氣夾雜着失望道:“你和鄭松木約好了的?”
安然頭也不回道:“當然,我肯定住她家啊……”
江臨深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陰翳,千算萬算沒想到攔路虎在這兒等着。
奔過來的鄭松墨腳步一緊,搓了搓手臂道:“咋的突然一陣冷意襲來……”
江臨深扯了扯脣角,表情敷衍。
鄭松墨的眼中可容不下他這尊大佛,她滿臉期待的看了看安然,眼神落在甜丫身上,驚喜出聲道:“這是你親妹妹吧,好可愛,和你一模一樣!”
甜丫羞澀的笑了笑,梨渦淺淺。
真心實意的誇讚道:“姐姐也好漂亮!”
鄭松墨做夢都想有個妹妹。
聽話乖巧漂亮。
甜丫精準的踩中每一個點,她瞬間將安然擠在一旁,牽起甜丫的手道:“早就聽你姐說過你了,小小年紀這麼懂事可不多見,鄭姐姐給你們收拾了漂亮的房間,要不然晚上我們一起睡……”
甜丫小聲道:“好……”
她向來不懂拒絕,況且這姐姐很是和善的模樣。
安然落後兩步,戳了戳江臨深的胳膊道:“哥,你整天想什麼呢?真以爲我會住進你家,我這臉還要不要呢?!”
她翻了個白眼。
江臨深眼瞳幽深,斬釘截鐵道:“你!”
安然:“……”
她抿了抿脣,委婉道:“吃了晚飯出來逛逛?!”
十分友好的建議,江臨深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他右手虛握成拳,抵在脣邊,掩飾住笑意。
淡定道:“隨你吧……”
話剛剛說完就被安然一手肘搗了過來,她眼波含情道:“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盪漾的裙角彷彿盛開的花朵,每一步都精準的踩在江臨深的心間,他難掩情動,眉眼帶笑。
“然然,我想……”
話還沒說完就見前面的鄭松墨轉過頭來,看熱鬧不嫌事大道:“江臨深,聽說今晚你在廠裏搞工會聯誼,熱鬧嗎?是不是漂亮姑娘特別多啊!”
安然不輕不重的瞥了他一眼。
江臨深喉結微動,撇清嫌疑道:“有姑娘嗎?我不知道……”
鄭松墨:“……”
沒有年輕姑娘,聯個屁的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