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這一覺睡到天昏地暗,直到清晨的薄霧漸漸散去。
她才悠悠轉醒,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一溜煙兒的翻身起牀。
推開門,瞧見挺拔如松的身影握着鐵楸在給院子裏的桂花樹培土,他腰背微弓,修長白皙的手彈飛飄在腿上的落葉,動作凌厲,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聽見開門聲,江臨深倏然扭頭,
額間的發微微溼潤,帶着幾粒晶瑩的水珠,一看就是在院子裏呆了很長時間。
“睡醒了?鍋裏熬着稀飯,先將就喫點……”
他的尾音勾着笑意,聲線既乾淨又溫柔,像一塊化了的千年寒冰。
分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清晨,許是歲月安好,許是微風徐徐,安然的眼瞼忽顫了下,她垂下眸,掩飾住心口的陣陣悸動。
“你大半夜就起來了?”
擺明的事實,她卻想要再問上一遍。
“睡不着,這樣也挺不錯的……”
上次就因爲睡了幾個小時,醒來這小子跑得人影兒都沒了。
到現在他心裏還有陰影呢。
“我不會再跑了……”
安然一眼就看透了江臨深的想法,想起上次那尷尬的出逃,她緩緩靠近,解釋道:“上次是事出有因,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既然咱們遲早都得在一起,還糾結這些做什麼,人生苦短……”
睡了一覺,她神思清明瞭不少。
說出來的話也經過了深思熟慮,她知道江臨深擔心的是什麼。
可現在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將她的處境和盤托出,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以女孩的身份站在江臨深的面前,和他堂堂正正的談一場戀愛。
徹底滿足江臨深的心願!
亮晶晶的眸子帶着燦爛的笑,仰頭專注的盯着江臨深。
後者的眸中情緒翻騰,他一手按住安然的後腦勺,惡狠狠的吻了上去,然而動作卻分外的溫柔,像奉若珍寶的小心翼翼。
春色盎然,朝陽如虹。
如夢似幻,一切仿若幻境……
……
H市。
陳德容趁着週末在家的機會,將兒子的房間又細細的打掃了一遍。
前些日子江臨深曾和江父徹談過,不用催促他回來,他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想到這兒陳德容心中感慨,兒子大了,懂事了,除了婚姻大事確實沒有值得他們操心的地方。
忽的敲門聲起,陳德容站起身來開門。
江初窈面色難看的站在門外,聲音平靜道:“差點以爲走錯屋子了,媽,你們換了門鎖?”
“前幾天卡住了,找人來換了,石頭呢?怎麼沒帶他過來?”
瞧見女兒陳德容表情也沒太大的變化,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淡,她眼下掛着青黑,整個人說不出的疲倦。
對着女兒也沒了往日的熱情。
這讓心中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江初窈徹底下了決心。
她笑着道:“他奶奶帶去玩了,正是調皮的時候,就不來叨擾你了……”
“我倒是喜歡小孩子,就是不知道你弟弟什麼時候能成家?讓我有個指望……”
陳德容佝僂下腰,將地板上的污漬擦得乾乾淨淨。
江初窈明亮的鳳目閃過一絲奇異的色彩。
上下兩輩子,陳德容都不可能有孫子。
江初窈聲音莫名的帶了些歡喜:“媽!我前些日子看見小深了……”
“嗯,他是回來過一趟。去看望了你爸爸……”
江初窈壓抑住內心的激動,一字一句道:“我看見他和一個長得漂亮的青年摟在一塊……”
陳德容手中的帕子驟然跌落,她猛的站了起來,震驚道:“你說什麼?!窈窈,這話可不能亂說,說出去那髒水能淹死人的!”
她皎皎如天上月的兒子,怎麼可能幹出這樣齷齪的事。
江初窈驚恐又無措的咬了咬脣,在陳德容幾欲殺人的眼神下,娓娓道來。
“是真的,那個青年我見過,是大榆村的人,弟弟對他極好,還給他買過價值不菲的情侶腕錶……”
思及從前種種,兒子對沈如意的厭惡,對婚姻的閉口不提。
以及越發詭祕的心思,陳德容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瞬間消褪得一乾二淨,她喃喃道:“我兒子,我……”
話還沒說完,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江初窈的眼底閃過慌亂,連忙蹲下來喚道:“媽!媽……”
陳德容有心臟病,她不敢大意,連忙出去叫人將母親送去了醫院。
一番折騰。
等到江父趕到醫院的時候,陳德容還沒有醒來。
他面色難看的盯着坐在病牀前的妻子,板着臉質問着女兒道:“怎麼回事?明知道你母親身體不好,你還氣她?”
江初窈一臉的無辜。
她淡定道:“爸,不關我的事……”
“你管這叫不關你的事!”江父手指向躺在牀上的妻子,只覺得頭疼。
許是他的聲音過於大了些,陳德容悠悠轉醒。
江初窈好心提醒:“具體的你問媽吧,我什麼也不想說了……”
說完她懂事的離開,順便拉上了房門。
陳德容面容呆滯的躺在雪白的枕頭上,眼淚無聲滾落。
江父的心一瞬間被揪緊,他上前握住妻子的手,緊張道:“德容,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我錯了,真的錯了,一開始就不該讓小深去下鄉的,是我害了他……”她崩潰的來回唸叨。
江父看着妻子瘋魔的模樣,連忙將她摟在懷裏,安慰道:“小深沒事,我前幾天才見過他,他很好。”
“小深他被我們推進了火坑啊!”
陳德容嚎啕大哭,終於忍不住將女兒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了丈夫。
江父腦海裏忽然閃現的是安然那張帶笑的臉,這事雖然荒唐,可女兒說得極有可能是真的!
他面色鐵青道:“這逆子,我打死他!”
陳德容哭得渾身顫抖,她悲切道:“是我忽視了他太多,你別怪他,他明明很聽話的,是我們將他越推越遠,你把兒子還回來,好不好?”
她寧願江臨深像從前般如混世魔王,也不想他走上這條註定被人唾棄的死路。
“好,我立馬讓他滾回來!”
那該死的大榆村一刻也不能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