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扇扇翅膀,便可帶來一陣颶風。
江臨深遠在千里之外,自然不知道h市深藏的暗涌。
等到他接到家裏的電話,已經是兩日之後的事了。
江父提前託人帶來的消息,江臨深按時到了鎮上,電話準時打來。
冰冷的不近人情,開口沒有寒暄。
江父第一次冷了臉,劈頭蓋臉的罵道:“聽說你談對象了?哪家的姑娘?”
江臨深眉心重重一跳,想也不想的就否認,“沒有的事,你老人家從哪裏聽到的謠言?”
“臭小子!你還裝呢!沈家的人都找上門來了,你辜負了人家女兒,以爲三言兩語就能輕易打發得了嗎?何況那還關係着你姐姐的終生大事呢!”
這語氣,像極了他的母親。
不用猜就知道家裏肯定發生了場大戰。
勝利者是誰不言而喻。
江臨深嘲諷的笑了笑,不留情面道:“談何辜負?我和她壓根就沒開始過,這一廂情願的夢做的也夠久了,早該醒了,媽要是捨不得,乾脆就讓姐嫁過去得了,沈家又不是沒男人!”
“江臨深!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又耍起以前的混性子了?你知不知道你媽被氣得高血壓都犯了,差點沒救回來!你眼裏還有你母親,還有這個家嗎?”
“是不是隻有聽她們的話我纔算合格的江家人?”
“你要是聽話,就去給如意道歉!這事兒當沒有發生過……”江父的聲音疲憊,他也被這件事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呵!做夢……”
江父知道兒子的逆反勁兒完全被激發。
和小時候的任打任罵不同,如今普通的手段對於他來說簡直無關痛癢。
江父平緩着呼吸,壓抑着怒氣道:“臨深,你就是被保護得太好了!沒喫過生活的苦,那姑娘喜歡你什麼?錢?臉?還是地位?等到你失去一切的時候,再好好想想什麼是最重要的吧!”
江父將對待下屬的那一套直接用在了兒子身上。
話中的威脅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江臨深削瘦的腰筆直,垂下的睫毛在眼瞼處畫下一片陰翳,他沉默半響,發出聲嗤笑。
“隨你……”
“以後你別想再從家裏得到半分援……”江父的狠話還沒說完。
電話那頭就傳來了被掛斷的聲響。
陳德容蒼白着一張臉,扶着樓梯緩緩而下。
秀美的臉上滿是愁容,擔憂着道:“怎麼樣?臨深他如何說的?”
江父嘴脣蠕動,嘆了口氣道:“這個小兔崽子!當真以爲是天高皇帝遠了……”
陳德容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出來,她的手死死攥着胸口處的衣裳道:“我的窈窈可怎麼辦?!”
江父走過去將妻子摟入懷中,安慰道:“你別急!不管用什麼辦法,花多少錢!我肯定會將女兒的腿治好。”
“臨深平日裏最聽話了,溫和懂事,一定是那個女孩教壞了他!”
江父:“……”
懂事個屁!
那個臭小子不過是更會裝了而已。
借這個機會,他非得好好治治小兒子不可。
不當家永遠不知柴米油鹽貴!
只是江父沒有想到,因爲自己的一時衝動,竟差點釀成大禍。
讓夫妻倆日後追悔莫及。
……
正是農忙的時候,知青們幾乎天天都要上工。
早出晚歸。
不知是哪兒傳出的謠言,說江臨深和家裏鬧翻了,再不會收到半分援助。
一時之間看熱鬧的不少。
他像是沒察覺似的,仍早出晚歸的上工,只是那張臉,比起之前,更冷了一些。
以往總愛來監工的趙支書最近來得也少。
安然今早瞅見趙德全鼻青臉腫的一張臉,估計也沒那個閒工夫出門了。
盛夏的太陽格外的曬人。
稻田裏的秧苗見風就長,已經抽出了綠色的稻穗。
偶爾一陣風吹過,還可以聽見零星的蛙鳴。
現在正是種花生的好時節,男知青開墾土地,準備點花生。
女知青則將玉米地裏的雜草給摘除乾淨。
清點後上工的人數後,安然照例奔着江臨深而去。
知青們的工作大部分都排在一起,工具也是去倉庫裏統一領的。
何慶瞅了眼前方拎着把鋤頭懶散掘地的江臨深,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衣領鬆垮,隨着他的動作鎖骨都露了出來。
整個人看起來清淨無慾,和平日裏溫和的模樣大相徑庭。
有種頹廢的美感。
何慶壓了壓脣角的笑,故意道:“江臨深,咱倆換把鋤頭吧,反正你拿着也幹不了多少活……”
江臨深十分淡定的瞥了他一眼。
“不換……”
何慶拿的鋤頭有些鬆動,嚴重影響了他的工作進度。
本想和江臨深換換,誰知道這人油鹽不進,完全沒了平日裏那股好說話的勁兒。
“這樣吧!你和我換,明兒你的早飯我包了……”何慶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直到江臨深擡眸,何慶才一本正經道:“你和家裏鬧翻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日子不好過吧?大少爺,這由奢入儉難啊!”
“兩個包子而已,我就當喂狗了……”
以前對上工從來不熱衷的江臨深,如今也算勤快。
無形之中坐實了他和家裏人鬧翻的事實。
江臨深眼底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寒意滲人,他扔了鋤頭,一把將何慶拎了起來。
壓抑着怒氣道:“你是不是把老子當病貓呢?”
何慶的後背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他使勁推攘着江臨深,眼露恐懼道:“你想幹什麼?”
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江臨深,居然能單手將他一個大男人拎起來。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何慶幾乎不敢反抗,整個人從氣勢到體力完全被壓制住。
“江臨深!幹什麼呢!”安然的到來及時解救了何慶。
他整個人被摔落在地上,猛咳幾聲,連滾帶爬的逃離了江臨深,心有餘悸道:“不換就不換唄,拽什麼啊!”
整個過程江臨深都像個旁觀者似的,沒有一句解釋。
安然將人拉到屬於他的那一塊地。
勸道:“哥!你瘋了啊,這可不是我家後牆,多少雙眼睛盯着呢!你好歹注意點形象。”
江臨深嗤笑出聲,從褲兜裏摸出一根菸,在手中把玩。
淺淡的眸子睨向安然道:“我還有什麼形象?你沒聽人說嗎?老子沒人管了!肉都喫不起了,多少人等着看熱鬧呢!”
這從天堂跌入地獄的待遇。
全拜沈如意所賜。
這段時間的風言風語安然也沒少聽。
她耐心的盯着江臨深,笑着道:“誰說有錢才能喫肉?不要錢的肉你喫過嗎?”
笑意盈盈的一雙眼。
讓江臨深的心跳驟然漏了半拍,他用大拇指將煙掐斷,眯着眼道:“你耍我?”
這白日夢都不敢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