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獄裏悽慘的叫聲逐漸歸於平靜。
沒過多久。
兩具蒙着布的屍體便被一羣衙役擡了出來。
羽林郎官們在監牢的左右清點着結案的證據,郎中令蒙毅則挺立着身軀立在一旁。
“稟蒙大人,一切都妥善了!”一位幹練的郎官拱手說道。
“嗯,知道了,去吧,交付廷尉依律處置。”
蒙毅頷了頷首,隨即一掃袍擺,大步走出了監牢,“其餘的,都跟本官走!查封武信侯府邸!”
浩浩蕩蕩的羽林郎官開赴武信侯府邸。
大隊的兵勇們將府邸內外圍了水泄不通。
武信侯府邸的侍女、府僕和女眷們慘叫連連,聽者無不感到可怖動容。
等到武信侯府邸被翻了個底朝天后,整個咸陽也同樣傳得滿城風雨。
尋常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暫且不論,就連廟堂朝局上的那些文武羣臣,大小官吏們,都開始人人自危起來。
因爲武信侯父子突然被始皇帝下令腰斬棄市,又離奇殞命於廷尉獄的監牢之中……
這件事給官員們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武信侯馮毋擇的爵位可是倫侯,位列大秦二十等軍爵的第十九等!
此等勳貴之人居然說被殺就被殺了……一定是因爲犯下了十惡不赦之罪!
就連通武侯王賁縱容屬官們滋擾平民,越矩違律,也只不過被始皇帝定了個功過相抵。
就算武信侯馮毋擇父子賣官鬻爵,禍亂朝綱的罪責較爲嚴重,可是相比之下,也罪不至死!
依照大秦律法應當判爲充爲刑徒流放,處沒家資……怎麼也不可能就在監牢裏斃命了啊!
此時此刻,不少官吏也在武信侯府邸中來來回回地走動着。
因爲既然是查抄君侯府邸,處沒家資,就必須有負責清點核算的官吏在場。
忽而,一道蒼老的身影慢慢挪到了府邸門前。
官吏們之前爲首的正是隗狀。
而在隗狀身旁的,則是郎中令蒙毅。
“蒙大人,老夫已經帶着下屬們清點完畢了,還有何事要吩咐?”
隗狀的嗓音已經開始有些沙啞,似乎是強行鎮定着內心的驚懼。
隗狀之所以對待蒙毅如此恭敬,也是因爲心中有些下意識地膽怯。
蒙毅身爲郎中令,麾下的郎官和羽林們可都是始皇帝的近臣親衛,京師稽查,上承皇命,說他們完全掌管着朝中官吏的生殺大權也毫不爲過!
尤其是在武信侯父子剛剛被處置的檔口,隗狀看見蒙毅便覺得像看見了瘟神。
蒙毅隨意地一拱手,說道:“吩咐不敢當,隗大人今日也辛苦了,既然處沒的家資已經清點妥當,那本官就前去回稟秦將軍覆命了。”
隗狀一聽,頓時不明所以,當即問道:“秦將軍?敢問蒙大人,是哪位秦將軍?蒙大人還需覆命?”
蒙毅的官職是郎中令,位列九卿不說,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需要跟誰覆命?只能跟皇帝覆命啊!
隗狀正白眉緊皺地思忖着,一旁的蒙毅說道:“那自然是陛下親命的羽林之主六師將軍秦風。”
誰?
秦風?
隗狀聽見這話差點沒把那雙渾濁的眼珠子瞪得掉出來。
“陛下是何時……”
隗狀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追問,便被蒙毅快聲打斷,“好了,隗大人莫要再多問,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耽擱了,隗大人要不要隨本官一同前往?”
說罷,蒙毅便接過官吏們奉上的竹簡,扣着腰關的佩劍,大步流星地朝城外走去。
隗狀看着蒙毅魁梧的身影消失的方向,臉上的表情驟然凝固了。
那,那是九峻山的方向……
蒙毅剛纔說六師將軍是秦風!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六師將軍可是大秦早就閒置的官職啊,掌管羽林,可謂位高權重啊!
如此高官要職,陛下竟然就這樣平白無故地交給了秦風?
來不及多想,隗狀便趕忙朝着蒙毅走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
九峻山莊園。
“蒙大人,隗大人,請隨卑職前來,趙大人和秦將軍在後院呢。”
莊園的門前,英布已經換了一身幹練的裝束,朝着蒙毅和隗狀迎接道。
“有勞了。”蒙毅頷首一應,便隨着英布朝莊園的後院走去,隗狀也趕緊跟上。
三人一到後院,便聽聞一聲雄渾的嗓音傳來。
“秦小子,你這個字寫得不錯!大有進益!”
隗狀滿臉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瞬間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後院的涼亭之中正擺放着一張桌案。
秦風端坐在桌案前,手中還握着一支金筆,正仔細地伏案書寫着什麼。
嬴政則站在一旁,親自端着硯臺,還不忘了不時地研磨着。
“見過趙大人,見過秦將軍!”蒙毅當即朝前單膝跪拜,對袖參道。
“嗯,起來吧。”
嬴政連頭也沒擡,仍舊盯着秦風筆下的字跡,還不忘了誇獎道:“嗯,秦小子你的字是越來越長進了。”
秦風自從穿越而來,雖然腦海中的歷史資料有了系統的加持,但是秦風書寫小篆的水平還遠遠不足。
好在有嬴政的悉心指點,時至今日,秦風已然寫得頗入門道了。
“拜,拜見趙大人……拜見秦將軍……”
隗狀雖然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但是隗狀也知道該有的禮節不能少,便趕緊隨着蒙毅一道行禮着。
“嗯,那姓馮的,府上查封得如何了?”嬴政頓了頓,直聲問道。
“回趙大人,都已經清點完畢,所得家產已盡數收納,武信侯府邸的府僕和女眷們也已編在冊,隨時可以充入刑徒妓館。”蒙毅當即回道。
嬴政滿意地頷了頷首,擺手說道:“行了,就說到這吧,陛下將此事全權交給六師將軍總攬,有什麼事,你們全聽六師將軍的吩咐就好了!”
說罷,嬴政伸了伸懶腰,朝秦風慈祥地道:“秦小子,今日練字也練得不短了,我先去歇着,案子的事你吩咐他們便好。”
等到嬴政準備折回廳房時,隗狀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秦風,心裏的震驚早已無以言表。
陛下把馮毋擇的案子,全權交給了秦風?
馮毋擇可是武信侯,大秦的第十九等軍爵——倫侯啊!
如此尊貴的勳爵之臣,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隨意處置?
難道陛下是看中了秦風這小子行事幹練,可堪大任?因而便決定加以扶持,好成爲一柄吏治的利劍?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頭來,隗狀便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不對……
陛下若是想扶持一個幹練的吏治人才,只需讓他好生處置罰沒便好,哪裏至於讓他全權處置案子啊?
要知道這案子盤根錯節,干係甚重,而且還牽扯到百萬錢之多的查封家產啊!
有關這些馮毋擇家產的處置,還有侍女府僕女眷的發落,都是關乎人怨民意的要事,憑什麼讓秦風一個人總攬?
忽而。
隗狀回想起剛纔嬴政對秦風的慈祥神情。
又聯繫到先前嬴政指點秦風寫字的場景,甚至還親自爲秦風捧硯研磨!
隗狀一番思忖,瞳孔隨即陡然一縮。
“嘶——”
能承蒙九五之尊的陛下如此相待……
普天之下,只有那個尊貴身份的人,才配擁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