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的變化真的很大,但都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外牆被重新刷了漆,但漆的顏色很復古,和沂歌小時候的記憶幾乎一樣;小時候攀爬過的大樹被移栽到別處,但移過來的這一棵和原來那一棵同一品種,看起來幾乎沒有變化……
沂歌感嘆:“這種翻新,可比普通的翻新耗時耗力啊。”
霍迎風點點頭:“對,聽胡伯伯說過,這是裏面院子那位老領導的要求,審批了很久才通過的。”
兩人踩着地上的殘雪,並肩走到了一個老舊的倉庫外。
霍迎風停下腳步,看着倉庫問:“你還記得這裏嗎?”
“當然記得。”沂歌失笑,“這裏是我倆狼狽爲奸的開始。”
霍迎風挑眉,望向沂歌時目光閃了閃,“你這個描述很有靈性。”
沂歌笑而不語。
沂歌也不是一開始就很乖巧的。
她剛被接人從小姨接到大院裏來的時候,和所有失去了親人的孩子一樣,心思重,性格敏感。
沂歌記得臨走前表哥表姐罵她是個掃帚星,給家裏帶來了黴運,剋死了父母,又禍害了小姨一家。
沂歌不明白,明明是小姨和姨夫太貪心導致的災禍,爲什麼要把這口鍋扣在她的頭上?真的是她做錯了什麼嗎?
此後,沂歌陷入一種莫名懷疑自己的情緒,並習慣把一切惡果的因都歸結在自己身上。
那時候大院裏住的人很多很雜,有同情沂歌遭遇並愛護她的,也有看不慣沂歌得到那麼多大人喜愛心生嫉妒的。
嫉妒的人說話總是難聽,在沂歌還不知道怎麼還嘴之前,她只記得爸爸教過她“被人欺負了要還擊”。
小孩子能有什麼還擊,當然就是簡單粗暴的揍!
沂歌的武力值一直很高,被揍的小朋友哭唧唧的去找家長,沂歌沒有家長,總被莫名數落,她就躲起來,躲起來就聽不到這些聲音了。
那一天她照樣躲進了倉庫裏,遇到了被朋友關在倉庫裏的霍迎風。
那時的霍迎風很瘦,雖然比沂歌大兩歲,看起來並不高大。
沂歌不認識他,抓着門一臉憤怒,他看見沂歌給他開了門,微笑着說謝謝。
“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被朋友關進來的。”
“爲什麼要把你關進來?”
“大概他們想要欺負我吧。”
小沂歌歪着腦袋不理解,短短的頭髮有些亂糟糟。
“可你沒有被人欺負啊。”
小霍迎風身上很乾淨整潔,頭髮也沒亂,被關在倉庫裏也只是很淡定的坐在一個箱子上等着,好像很篤定很快有人會來放他出去。
“對啊,他們覺得自己欺負了我,實際上他們沒有。”小霍迎風露出一抹壞笑,“而且因爲他們‘欺負’了我,他們還會被爸媽打屁股。”
小沂歌:!!!
“想學嗎?我可以教你。”
小沂歌發現新大陸!
小沂歌點頭如搗蒜!
小沂歌從此要變身!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沂歌和霍迎風開始“狼狽爲奸”,坑慘了一羣大院裏的娃娃,還讓沂歌和霍迎風雙雙在大院衆家長面前樹立了“乖巧聽話”的形象,至今沒有崩塌。
沂歌想起那些往事,低下頭無語地笑着,“就是你把我教壞了。”
霍迎風不贊同反駁:“怎麼能說教壞了呢,明明我們是相互合作,互爲軍師。”
“我那時纔多大,能給你出什麼好主意?”
霍迎風倒打一耙:“你也知道你出的都不是好主意?”
沂歌語塞,她竟然被霍迎風抓住了話柄!
太久沒見真是大意了!
霍迎風伸手拍了拍沂歌的腦袋,“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大意。”
沂歌沒好氣地拍掉了他的手,懶得理他。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霍迎風忽然的提問讓沂歌再次陷入回憶之中。
她記得那一年因爲爸爸的任務中有壞人跑了,她不得不改了名字,開始了長期在學校寄宿、連過年都在老師家住的生活。
這本來是無奈之舉,讓她減少與大院的聯繫,儘量抹去她的痕跡,那些壞人的復仇纔不會落在她的身上。
這是在保護她。
也是在隔離她。
沂歌想,她或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與周圍的人友善卻不親近,滿心學習,日漸孤獨。等她習慣了孤獨,就開始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後來上了大學,纔有人教了她人情世故,她努力想要融入,但大學沒有成功。後來大四實習進了一個大項目,她終於磨鍊成了現在的樣子。
“挺好的。”沂歌望着舊倉庫,聲音很溫柔。“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霍迎風似乎感受到了什麼,點了點頭,指着倉庫問:“故地重遊嗎?”
“不了。”沂歌搖搖頭,轉身就走,“都鎖上了,就這樣過去吧。”
天色逐漸暗下來,沂歌和霍迎風緩緩往球館走。
“周阿姨很關心你的感情問題啊。”
霍迎風嘆了口氣:“哪裏是關心的我的感情問題,她只是着急抱孫子。”
沂歌:“如果是孫女呢?”
霍迎風腳下一頓,不確定地反問:“以你的學識水平來說,你知道我所說的抱孫子並不只是字面意義的吧?”
“知道啊,我就是擡個槓。”
霍迎風:……
“那你很棒棒哦。”
沂歌:這句話爲什麼聽起來那麼熟悉,連語氣也是!
“你演我?”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還裝什麼聊齋?”
“迎風哥哥,”沂歌真誠地說:“你這樣說話會沒有女朋友的。”
“收起你那副綠茶的樣子,我不喫這套!”霍迎風推了推眼鏡,表情略有些驕傲:“我還年輕呢,誰跟你一樣心裏早早惦記了一個人。”
沂歌:!!!
她聽到了什麼?
他知道了什麼?
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沂歌向霍迎風確認:“你剛纔說啥??”
霍迎風微微鄙視:“咋地,還不敢承認了?”
沂歌纔不管他這種用問題回答問題的回答方式,只想確認一下:“我是哪裏露了破綻嗎?”
霍迎風無奈:“你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好嗎?尤其在提到催婚時的反應,完美的暴露了你的內心。”
沂歌眯起眼睛,微微後仰表示懷疑:“你詐我的吧?”
霍迎風攤手:“我社會心理學碩士,你騙不了我。”
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