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裏的年三十格外熱鬧。
在大院的室內球館裏,熱熱鬧鬧擺了幾大桌子,戶外壘了一個臨時的大竈,幾個穿着白褂子的大叔樂呵呵的做着年夜飯。
這是大院裏的習慣,從前院子裏的年輕人們過年也難得回家,家裏剩下來的婦女老人和小孩子就湊在一起,由幾個手藝好的掌勺,大家一起喫一餐年夜飯,正好驅散了家裏人少的冷清。
沂歌沒想到這個習慣保留到了今天,而還住在大院裏的人幾乎都來參加了。
略一思索,沂歌就明白。
現在的大院和從前一樣,年輕人們外出工作讀書,有的是孩子成家立業需要搬出去住,有的被在外漂泊的孩子接去過年,有的趕時髦跟着孩子出去旅行。
院子裏還留下的,都是孩子不在身邊,或者沒有孩子的。大家湊一湊,過年總要熱鬧一些。
沂歌午後就陪朱阿姨、方奶奶等長輩們包餃子,午後又來了幾位長輩,其中一位還帶着自己剛到家的孩子。
“這是小歌?”
沂歌擡起頭,看着這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有些對不上號。
“我是周阿姨,你還記得嗎?”周阿姨語速飛快,一坐下就拉着沂歌說家常:“你小時候爬樹摔下來,我兒子把你揹回家,我幫你包紮的傷口。”
“噢。”沂歌想起來,當祭出了自己的黑歷史,誰都能記起當時的畫面。
“周阿姨好。”
周阿姨包餃子很麻利,手速和她的語速一樣竟然,連珠炮一般沂歌差點就接不上她的話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麼多年沒見你,在外面工作生活得怎麼樣?哎喲,怎麼把你分到巴省那麼遠去了。在巴省喫得還習慣嗎?那邊人喫辣好厲害的,看你這小臉瘦的,肯定沒喫好!沒關係,今天好好喫,補回來!不是跟你吹,今天掌勺的郭師傅,手藝在我們大院裏就是這個!”
說着,周阿姨沾滿面粉的手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沂歌笑了笑,注意到周阿姨身後的男孩子。
那是一個戴着眼鏡的男孩,長相斯文優雅,淡然自若中帶着一絲憂鬱,聽着各位長輩們說話時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見沂歌望過來,朝她點了點頭。
周阿姨注意到兒子和沂歌這點微妙的互動,立刻嗨了起來,一把薅住兒子在身邊坐下:“小歌還記不記得你迎風哥哥?”
沂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名字是有印象的,但大家這麼多年沒見,各自長大了,有些對不上號。”
周阿姨高興:“能記得名字就是有緣分,兒子,快,和小歌重新認識一下。”
霍迎風無奈又順從地朝沂歌再次點點頭:“你好,我是霍迎風。”
“你好,喬沂歌。”
周阿姨看着他倆僅有的這點互動,高興地合不攏嘴,忍不住和身邊的朱阿姨說悄悄話:“哎呀,感覺我家兒媳婦馬上就有着落了!”
朱阿姨不想打擊她,但事實就是這樣:“別高興太早,小歌有喜歡的人了,只是還沒挑明呢。”
周阿姨半點打擊也沒受:“這不是還沒成嘛!不過小歌不愧是我們院子里長大的女孩子,就是優秀!兒子要努力了!”
轉身周阿姨就把沂歌和霍迎風趕了出去:“你倆有話去外面說,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妨礙我們老人家包餃子。”
沂歌和霍迎風:阿姨(媽),你是怎麼覺得我倆有話要說?
沂歌和霍迎風最後還是乖巧的離開了包餃子的隊伍,站在球館門邊望着外面的院子,十分尷尬。
沂歌想了想,找了個話題:“大院的變化還挺大的。”
霍迎風接話:“對,配合城市改造做了一些修繕和規劃。”
“挺好的。”沂歌說。
說完,兩人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半晌,霍迎風說:“如果年夜飯的時候,我媽和你說什麼奇怪的話,請你不要在意。”
沂歌好奇:“比如?”
霍迎風沉默思考,道:“比如撮合我倆。”
沂歌瞭然,果然春節被催婚這種事情,不止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沂歌安慰似的拍了拍霍迎風的肩膀,感同身受:“長輩們要說就說吧,反正我倆也不會少塊肉,他們開心就好。”
霍迎風見沂歌這麼好說話,笑了起來:“你對付長輩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辦法。”
“我以前是哪樣?”
沂歌很好奇,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什麼樣子的。
“古靈精怪,調皮搗蛋,自己闖的禍自己抹平。”
“嘶,怎麼聽起來我不是什麼乖小孩啊。”
霍迎風推了推眼鏡,好笑地望着沂歌:“你什麼時候是個乖小孩了?”
沂歌難以置信地轉頭盯着比她高出半個頭的霍迎風:“我一直就是乖小孩啊!朱阿姨親自認證過的!”
霍迎風一聽到“朱阿姨”三個字,裏面明白了什麼,無奈:“朱阿姨對你的濾鏡起碼有三百米厚,這也能作數?”
“方奶奶也說我很乖啊。”
“方奶奶本來就老花,根本看不清楚你到底幹了啥好不好。”
沂歌張着嘴想要反駁,最後發現霍迎風說的都是對的,竟然啞口無言。
兩人望着對方的眼睛,片刻後笑出聲來。
“本來我都忘記你是誰了。”沂歌率先轉開視線,“但是一斗嘴就想起來了。”
霍迎風搖了搖頭:“你這樣坦率是交不到朋友的。”
“貴精不貴多,有幾個就夠了。”沂歌朝霍迎風伸出拳頭:“重新認識一下,喬沂歌,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霍迎風見到沂歌后,無奈變成了常態,伸出拳頭和沂歌碰了一下,道:“霍迎風,很高興再次認識你。”
“看你這樣子也沒有很高興啊。”
“我表情管理比較優秀,心裏樂開花,面上靜無波。”
“那你很棒棒哦。”
“走吧,帶你逛逛新的大院。”
“成。”
沂歌和霍迎風並肩走出球館,周阿姨興奮得手上差點開出二倍速,用手肘撞了撞朱阿姨:“看看看,我說什麼來着!”
朱阿姨翻白眼:“兩個孩子只是走出去了,你不要這麼亢奮。小歌心裏有人。”
“那可不一定。”周阿姨對霍迎風十分有信心,“只要鋤頭揮得好,小歌就是我家的!”
朱阿姨嘆氣: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