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沂歌迴應司御之前,春節先到了。
沂歌先去了青城和王教授匯合,兩人再一起飛回京城。
往年因爲喬父的檔案還沒有解密,沂歌一直不能回大院裏過春節,高中時會去老師家,大學在外地四年沒有回來過,畢業以後參加了南邊的一個項目,沒想到項目結束以後她又去了豐都。
今年喬父的檔案解密了,沂歌重新獲得了回到大院裏過春節的機會。
大院裏有很多沒有子女的叔伯姑嬸,她小的時候叔伯姑嬸們工作繁忙,名義上都是她的監護人,實際上大院裏的其他爺奶們纔是帶大沂歌的主力軍。
沂歌拖着箱子走在陌生又熟悉的馬路上,看着大院門口嶄新的門牌“新興小區”噗嗤就笑出了聲。
想不到,大院還給起了個名字,不再是那個連名字都沒有、光禿禿的院子了。
沂歌在門衛處出示了自己早就收到的通信證,剛過了門崗就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小歌?”
沂歌擡頭,與一個臉上白白淨淨又明顯上了年紀的阿姨面對面,她同樣驚喜:“朱阿姨?”
朱阿姨抱着一個面盆,盆上還蓋着一塊溼潤的紗布,像是剛剛和好的。她滿臉驚喜,小跑着過來上下打量了沂歌一遍,露出嫌棄又寵溺的神情:“你這也太瘦了!女孩子怎麼能瘦的跟燒火棍一樣,乾乾扁扁的多不好看!”
沂歌無奈,“朱阿姨,我現在是標準體重,我測過了,我的體脂率非常健康!”
“什麼標準體重,那都是騙人的。”朱阿姨一手挎着面盆,一手攬着沂歌往家裏走:“阿姨不管這麼多,今晚你就在阿姨家裏喫,阿姨給你煮刀削麪!”
沂歌歡快跟上:“那可好,我可饞朱阿姨的刀削麪好多年了。”
“哎呀你這孩子,嘴真甜。”朱阿姨笑得合不攏嘴,“誰不知道我老朱只會煮刀削麪,你莫叔叔都喫膩了。”
“那是莫叔叔身在福中不知福……”
沂歌說着話,就有一道渾厚的男聲插過來:“哪個小王八蛋說老子不知福,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沂歌吐了吐舌頭,裝作往朱阿姨身後躲,朱阿姨立馬進入戰鬥模式:“吼什麼吼,閨女回來了,別嚇着小歌!”
大院裏沒有孩子的都把沂歌當閨女,叫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
沂歌就聽一片凳倒桌翻的聲音,從附近一個矮矮的車庫裏跑出來幾個人,其中披着軍綠色大衣的魁梧大漢,正是沂歌的莫叔叔。
“真的是小歌!”莫叔叔喜笑顏開。
另一個戴着眼睛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嗔怪她:“怎麼不打個電話回來,唐叔叔都和你說好了去接你的。”
沂歌從朱阿姨身後探出一顆古靈精怪的腦袋,笑嘻嘻道:“王教授女兒去接她,順便就捎上我了。也沒多遠,我就不客氣了。”
莫叔叔一拍手:“幸好我提前把通行證給你寄過去了,否則你這都進不來吧。”
樓下說說笑笑熱鬧一片,二樓陽臺上探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挪了挪老花鏡,中氣十足地喊:“是不是我小歌回來了?我聽到她聲音了!”
“方奶奶!”沂歌在樓下蹦蹦跳跳,讓方奶奶更方便找到她的位置:“我回來過年啦!”
方奶奶看到了沂歌,臉上頓時笑出一朵菊花,回頭衝屋子裏喊:“老陳,小歌回來了。哎呀,你不要再翻你那本破日曆了,人就在樓下!”
隨着沂歌在樓下大喊了一聲後,樓裏熟悉的人家紛紛探出頭來和她打招呼,沂歌笑盈盈的與大家一一招手,眼眶微微有些灼熱。
好多年了,真的好多年沒有回來了。
很多沂歌覺得已經模糊的記憶一點點上涌,很多沂歌熟悉的面孔一個個出現,但沂歌眼睜睜的看着院子裏小時候隨她攀爬的樹已經長得格外高大,光禿禿的枝幹能讓人想象得出夏天蒼翠茂密的樣子;把她養大的爺爺奶奶們背脊已經佝僂,送她上學的叔叔阿姨們白了兩鬢、皺了眼角。
她好像錯過了太多時光,可他們依舊待她親密,和小時候一樣。
方奶奶家已經收拾好了房間給她,但二老不會做飯,平時都是到朱阿姨家裏喫的。沂歌在廚房裏給朱阿姨幫忙,聽她絮絮叨叨的說着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小時候總跟在你屁股後頭的陳家小子還記得吧?心心念唸的就是要當外交官,前年考上國大外交學院,去年年底破格拿到了交換生的資格,過完元旦就出國了……”
“初中總喜歡拽你辮子的羅敏去年結婚了,他媳婦是海城的,懷了孕今年就沒回來過年,把他爸媽都接到海城一起過年去了,說是海城冬天沒這麼冷。京城雖然冬天冷,可咱有暖氣啊,海城可沒有……”
“你劉伯伯去年走了,眼看就要退休了,竟然猝死在辦公室裏。哎,他一直一個人,也沒個孩子,後事還是我們給辦的。你可不能學他啊。整個一工作狂,總是加班到半夜,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林品湘高考不是沒發揮好嗎?找你哭了好久,最後去讀了外省的醫科大學。前幾年考研回了京城,現在在京城醫科大碩博連讀,估計以後是要搞科研了……”
沂歌聽着這些或喜悅或悲傷的事情,有些失神。
朱阿姨湊過來,神神祕祕地湊過來,用手肘撞了撞沂歌問:“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沂歌懵圈:“蛤?”
朱阿姨繼續:“你們這批孩子裏啊,就數你最讓人省心,可也讓我們心疼。小小年紀就知道看我們臉色,一直努力做個乖孩子,半點不讓我們操心,哪裏還像個孩子。倒是這次回來,有了些孩子氣。我聽人說戀愛使人幼稚,你是不是有人疼,看你的表現就知道了。”
沂歌瞬間想到了司御,霎時臉紅。
朱阿姨把她的反應看得清清楚楚,高興到不行,擦了擦手上的水問:“真的有了?哪裏人?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沂歌哭笑不得:“朱阿姨,八字還沒一撇呢,咱不着急,好嗎?”
朱阿姨眯起眼睛,“嘖,是你不行還是他不行,搞個對象這麼磨嘰。成不成說清楚不就完了,別瞎耽誤事!”
沂歌:……
所以說,催婚果然是春節期間長輩的必備技能,有的雖遲但到,有的一到家就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