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一五一十地如實相告，趙秋羽是一邊聽，一邊忍不住潸然淚下。
她心疼王湛的遭遇，同情王湛的難處。
王湛所經歷的一切，彷彿都與她息息相關。
天色暗到了極致，把星月凸顯得極亮極亮。
王湛面朝窗外的皎皎月色，把最軟弱的一面展現給了趙秋羽。
趙秋羽立在王湛身後，望着他愁苦寂寥的背影，顫音道：“血龍暮毒，內息全摧、隱脈被廢。功高蓋主，赴鴻門宴。難怪你如此畏寒，原來是修煉了《玄陰心經》。”
“阿湛，我竟不知道，你這一路走來有如此之多的辛酸。”
趙秋羽說着說着，更不禁溼潤了眼眶，紅紅的，像染上了一層鮮豔的顏色。
王湛淡然一笑，倒是沒把這些辛酸放在心上，只坦然面對道：“臣也曾位極人臣過，富甲一方過，聲名在外過，萬人敬仰過，而今淪落至此，已不算白走一遭。”
“要說唯一可惜的，是臣此生抱負，尚不能親手實現。”
趙秋羽不顧男人身份一把從身後抱住王湛，倒是把王湛嚇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就連其眼神當中也是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不安的神情。
一君一臣，男女之間摟摟抱抱尚且不成體統，男男之間你儂我儂更是綱常難容！
王湛按住趙秋羽的手想要掙脫，並極力勸阻道：“王上，你這是……”
“別動，”趙秋羽一聲喝住道，“也別說話……本王，知你胸中抱負。”
“你是盼着有朝一日，王道一統，帝位一統，治權一統，政令一統，華夷一統，文化一統，天下一家。”
“你盼着有朝一日，戰亂不再，海晏河清，人人安居樂業，富庶安定。”
王湛的心中一陣觸動，順勢迎着她的話說下去道：“我曾經說過的話，王上都記得。”
“不僅記得，而且念念不忘。”趙秋羽的臉貼在王湛肩膀後側，深情款款道，“因爲你的抱負，亦是本王的理想。”
此言一出，王湛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不禁爲之動容，但一想想現在這個奇怪的姿勢，還是難免感到膈應。
他暗暗喘了一口氣，再次輕聲提醒道：“王上。”
趙秋羽匆匆回過神來，這才鬆開王湛向後退卻幾步。
她暗自啜泣一聲，埋頭拭去淚水，不料這一幕卻被轉過身來的王湛盡收眼底。
王湛驚奇地望着趙秋羽，就連瞳孔都是呈放大至縮小的過程，而後忍不住爲之一震道：“王上，你竟然哭了？！”
“不對，可王上哭便罷了，又爲何要抱着臣哭呢？難道說……”
只見王湛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到嘴邊的答案彷彿呼之欲出。
而趙秋羽卻是把身一轉，背對着王湛，急忙整理情緒，蒼白辯解道：“不過是聽了你的遭遇，深感痛心罷了。”
王湛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感慨道：“王上果然是鐵血柔情，鐵血柔情啊！”
趙秋羽深吸一口氣，心裏慶幸着總算是混過去了。
她走到案前取來手諭，親手把它遞給王湛道：“這道手諭你且拿去吧，本王能爲你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往後若還有需求，儘管來洛煙宮找本王便是。”
說着，她又壞笑一聲，帶有挑逗意味地補充道：“你知道怎麼走。”
王湛雙手捧過手諭，垂下頭，無顏膽敢面對趙秋羽，只得誠惶誠恐道：“臣，謝王上！”
趙秋羽暗暗一笑，辭別道：“行了，天色已晚，本王便不多加叨擾了。”
“阿湛，你保重身體，早點歇息，本王也該回寢宮了。”
語畢，趙秋羽便轉身離去，可她尚且往前沒走出兩步，王湛便是一把將其喊住道：“王上，臣還有一言！”
王湛話音剛落，趙秋羽便飛快轉身，一面向王湛貼近，一面龍顏大悅道：“本王就知道你捨不得我，怎麼？是想留下本王陪你過夜？”
王湛被嚇得退避三舍，低頭拱手道：“臣惶恐，臣只是想說……”
“擡起頭來說話。”趙秋羽挺直了腰桿兒，雙手背過身後，下令道。
王湛只好把頭擡起來，直面趙秋羽，微微皺眉，略顯苦澀道：“王上，臣想對王上說，王上才最最應該保重身體、好好休息。”
趙秋羽斜眼看向王湛，格外好奇地問：“何出此言啊？”
王湛愁眉苦臉，而又真情實感地勸道：“從前臣只記得，王上的身形雖並不高大，可肌肉還算緊實，身板還算健碩。”
“而今一別三年再見王上，王上這腰瘦得……”
王湛頓了頓，鼓足勇氣道：“請恕臣說句不中聽的，王上已經瘦得，連臣都能將王上一手攬入懷中了。”
趙秋羽挑了挑眉，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她一邊向王湛緩緩靠攏，一邊饒有興致地喃喃道：“一手攬入懷中？”
說着說着，只見趙秋羽走到王湛面前，牽着他的手腕，把手搭在自己的腰上，而後笑着輕聲問道：“要不你試試？”
王湛一驚，在不經意間跟趙秋羽相互對視一眼，卻不由得被嚇一跳。
他急忙把手一縮，抽身而去，邁着急匆匆的小碎步走到門前，給趙秋羽開門，聲音洪亮道：“臣，恭送王上！”
王湛這麼一吆喝，響得連在外面稍遠處駐守的海安和劍士都聽到了。
他們齊刷刷地望向房中，這下子，趙秋羽不走也不行了。
趙秋羽盯着雞賊的王湛輕聲一笑，隨後徐徐而去，路過之時，還不忘了提醒道：“對了，稍後本王會命人送一盆熱騰騰的圍爐過來，你記得收一下。”
“謝王上。”王湛目視地面道，至於趙秋羽那富有挑逗意味的眼神，卻是再也不敢看了。
趙秋羽輕聲笑笑，瀟灑自如地揮一揮衣袖，就此揚長而去。
今日她見到了心心念唸的王湛，心情自然是大好的。
海安和劍士看到趙秋羽出來，火急火燎地上去相迎。
王湛送走趙秋羽猶如送走一尊大佛般，終於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