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面一度陷入了沉寂當中，施牧亦無言以對。
他騙得過普天之下的所有人，卻騙不過自己的本心。
當施牧猶豫動搖的那一刻，王湛智慧的雙眼彷彿已經看到了結果。
他蹲在施牧身邊，趁熱打鐵道：“你可是劍仙施牧，年紀輕輕就躋身至劍仙境。”
“你本可以在江湖上青史留名，難道甘願，就此娶妻生子，默默無聞地度過餘生？”
施牧的心中一陣觸動，可那茫然的眼神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湛見此情形，緩緩站起身來，果斷又給他下了一劑猛藥，“伯母不是一直在給你物色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麼？”
“可惜這些親事你愣是不滿意，於是逃一日，躲一日，偏偏全給攪黃了。”
“我聽說南齊除了注重商業發展之外，還是出了名的美女如雲。如果說雲祥境內沒有合你眼緣的，那不妨到南齊走一遭，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施牧聽到這裏，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
他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一時竟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此……此話當真？”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卻又擺出一副高傲的嘴臉說：“這是自然，我何時曾騙過你？”
施牧露出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咧嘴一笑，忽然正經道：“誒！那咱們可說好了啊。”
“我要是跟你去了南齊，總得給我娘那邊兒一個交代，到時候我的親事得由你全權負責，你得向我保證，一定能讓我找到媳婦兒。”
王湛騰出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一側，突然堅定了眼神道：“包在我身上，決不讓你單着，到時候要是找不到，我就犧牲我自己來成全你！”
“去你的。”施牧使勁兒推了一把王湛道。
兩人這才短短一會兒的工夫，便又即刻笑作了一團。
可是施牧笑着笑着，笑容卻是逐漸消失，表情亦是逐漸凝固。
他定了定神，顧慮重重道：“完蛋，這馬上就要走了，我想……回去跟爹孃告個別，這怎麼着，也得跟他們二老說一聲纔是。”
“不然我要是莫名其妙地玩失蹤好些日子，非得把他們急死不可。”
王湛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表示贊同地附和道：“你做得對，是得跟二老打個招呼。”
說着，施牧的嘴角微微上揚，順勢向王湛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王湛在不經意間跟他相互對視一眼，當時就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徑直被嚇了一跳。
“嚯！你這麼看着我作甚？真想讓我犧牲自己啊？”
施牧的眼睛一閉一睜，坦坦蕩蕩地把手一揮道：“害！不是！你這都想哪兒去了？”
“我的意思是，讓你跟我一塊兒回去報個信兒。”
王湛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其小小的腦袋裝着大大的問號，倒是有好些的如坐雲霧、不明所以了。
他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而後相當自然地問：“你回家跟爹孃告別，捎上我幹嘛呀？”
施牧當即就“嘖”了一聲，一本正經地給王湛洗腦道：“你仔細想啊，我這次畢竟要出遠門，二老指不定要怎麼擔心我呢。”
“但是有你在就不一樣了，我爹孃認識你，信任你，看好你，要是知道這期間有你從中照應的話，那肯定就把我放心地託付給你了呀！”
王湛眉梢一緊，當即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
他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喃喃道：“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呢……”
施牧大開大合地揮了揮手，順勢而爲道：“害，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這個人。”
“你就像是我的平安符，我爹孃一見到你呀，一萬個心都放肚子裏了。”
“他們見到你呀，比見到他們親兒子都開心！”
王湛皺着眉，苦着臉，僵硬地笑着，些許不情不願：“要不我看還是算了吧……如今我已更名換姓、改容換貌，伯父伯母都已經不認識我了。”
“這時候我再登門拜訪，不是給二老徒添煩惱，嚇他們一跳麼？”
施牧拽着王湛的一隻手，苦口婆心道：“哎呀你放心！這都不叫事兒！我自會跟二老解釋。”
“都三年沒見了，我爹孃也怪想你的。”
“他們都知道，我就你這一個知心朋友，你給我打掩護，他們才知道，我不會在外面瞎混。”
王湛聽到此處，愣了一愣，恍然大悟道：“我算是明白了，合着你拿我當擋箭牌呢！”
施牧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不甚服氣地辯駁道：“怎麼叫擋箭牌呢？難道你把我爹孃對你的關切都當成脣槍舌劍了不成？”
“我說你這傢伙，現如今怎麼怕這怕那兒的？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爹孃，怎麼還這麼磨嘰？”
王湛尷尬一笑，不自在地說：“要不還是算了吧……”
“現如今我沒了御劍的本領，走過去的話，天都要暗下來了。”
“沒事兒，我也不御劍，就陪你一塊兒走。”施牧語出驚人道。
王湛怔在原地，當場愣住。
他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愣是拿施牧沒轍了，於是無可奈何地用嘴哈了哈手。
誰料不出片刻，施牧便是把他生拉硬拽出去，嚷嚷道：“哎呀！別磨嘰了！走吧！快走！”
王湛如今劍奴之身，愣是拿施牧沒有辦法，到頭來只得踉踉蹌蹌地隨之而去，半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這二人離開皇宮，走得倒是乾脆，把擎璐璐一個人留在房間裏，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一切果真如王湛所言，等他們走到施牧家的時候，太陽都已經下山了。
施牧掀開圍欄，拉着王湛的手進去，大喊大叫道：“爹！娘！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施牧的嘴角上揚到極致，笑得跟朵兒花一樣燦爛。
是的，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從不爲這世間的紅塵是非所困擾，每天早膳喫着東市包子鋪的老三樣，有最親的爹，有最愛的娘，一家三口聚在一塊兒時，便是人間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