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牧想到這裏，愁眉不展地點點頭，百思不得其解道：“好像是有問過你來着。”
“可是這跟白戎前來助陣有什麼關係？”
王湛輕聲一笑，毫不避諱地坦言相告道：“當時你問我爲何沒有把頭探出馬車與白戎作別，現在我倒是想問問你。”
“還沒到分別的時候，又爲何要作別呢？”
王湛說到這裏，還是隱晦了一些。
施牧撓撓頭，只能聽個一知半解：“你的意思是，打從那時候起你就知道白戎會來？”
王湛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揮之不去的淡淡笑意，道：“我不敢確定他會來，只是猜測而已。”
“至於他到底會不會來，還得看他自己。”
施牧原本是聽明白了一些，但是聽到這裏，卻是越發糊塗了，只覺得王湛是在打啞謎似的，說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施牧皺起了眉頭，掙扎着表情高聲叫嚷道：“這不還是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上來了嗎？”
“白戎，你倒是跟我講講，到底爲什麼你會這麼突然地趕來呢？”
白戎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相當無辜的模樣。
他時而看看左邊的王湛，時而看看右邊的施牧，說：“其實也沒什麼原因，主要就是……大哥他沒跟我告別啊。”
施牧直勾勾地盯着白戎，卻不由得愣了一愣。
他匆匆反應過來後，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狹窄的縫隙，進而腦袋微微前傾，難以置信道：“就因爲這？”
白戎的心裏一虛，頓時沒了底氣，就連言語之中也是多了幾分怯懦：“不是因爲這……那還能是因爲什麼？”
施牧把眼睛一閉，猛地把一隻攤開掌心的手蓋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他不自覺地伸出舌頭潤了潤乾癟的嘴脣，進而深吸一口氣，恍然大悟道：“我算是聽明白了，合着你突然追上來就是因爲沒跟完蛋好好道別，所以這是專程道別來了。”
白戎憨憨一笑，表示認可道：“可以這麼說吧。”
施牧在稍稍歪頭的同時，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又感到些許不解：“誒，那我就納悶兒了，你道別歸道別，帶上這麼多人馬是幾個意思？”
“哦！”白戎笑了笑，應對自如道，“我就是尋思着給大哥送行，總得整點兒排面不是？”
“要是我只身一人前來，那大哥多沒面子啊？”
“可若是帶上我清風寨的弟兄們，那就不一樣了。”
“再說了，大哥助我良多，我清風寨的弟兄們亦是心懷感恩。”
“縱使是沒有我的命令，大夥兒也想主動來送大哥一程啊！”
施牧豁然開朗地淡然一笑，興致沖沖道：“得，道別這儀式感算是給你整明白了。”
王湛輕聲笑笑，進而走過去拍拍白戎的肩膀說：“做得不錯，竟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大哥這心裏，甚是欣慰。”
白戎把臉上的表情笑成一團，略顯不好意思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道：“哪裏哪裏？畢竟曾受過大哥的指點，故而也就對大哥的行事作風有所瞭解。”
“即便大哥沒有給我留下這更深一層的含義，我也會帶人把大哥安全送到揚州去的。”
“揚州……”王湛低頭喃喃自語了一聲，隨後笑道，“是啊，揚州就在前面了。”
“雖然這些蝦兵蟹將本來也不足掛齒，但還是多謝白戎你能趕過來了。”
白戎自信一笑，忽然堅定了眼神道：“大哥，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謝不謝的？”
“只是我沒有想到，揚州之行的路上，居然還有人膽敢刺殺皇子！”
“大哥，這真是太危險了，不妨就讓我清風寨的弟兄們一路護送你進城吧？”
“正好，彼此之間路上還能有個照應，我也放心一些。”
王湛平心靜氣地笑了笑，說：“我就不勞煩你這個縣令操心了，有施牧在，我出不了事兒。”
“可是……”
“你不是最擔心，你當縣令的事兒會讓上頭怪罪嗎？”王湛毅然決然地打斷了白戎的言語道。
白戎愣了一愣，不敢反駁，只是心中頓時有股不祥的預感猶如旭日東昇般冉冉升起，倒是很想聽聽，王湛接下來怎麼說。
只見王湛的腦袋微微前傾，嘴角掛着意味深長的笑意，而後在白戎耳邊輕聲低語道：“你可知揚州里的那位，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
白戎的心中一震，身子一顫，臉上的神情瞬間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一臉驚奇地看向王湛。
說起這位聖上的親弟弟，白戎好似是聽過他的名號的。
於是他便特地壓低了聲音，怯生生地問：“永安王，王景從？”
王湛微微一笑，並點了個頭，以示答應。
白戎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頓時生了打退堂鼓之意。
他的臉色略微遲疑，在重新組織了一番語言過後，勉強笑着幽幽從嘴裏吐出四個字道：“那沒事了。”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言歸正傳道：“總之，我的揚州之行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回去當你的縣令。”
“照顧好清風鎮的百姓，就是你現在的重中之重。”
“如今清風鎮百廢待興，正是需要你好好料理的時候。”
“如果將來遇到什麼困難，”王湛輕輕用手拍掉白戎肩膀一側的塵埃，意猶未盡地壞笑道，“那就自求多福吧。”
“想找我，估計你也找不着。”
白戎把頭一扭，斜視王湛，當即擺出一副厭惡嫌棄的嘴臉：“大哥，你這可就太不夠意思了。”
王湛很是難得地開懷大笑起來，進而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道：“行了！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我也該繼續趕路了。”
“我可不想天黑的時候還在外面逗留，天黑之前，我一定要到揚州去。”
“小弟明白！”白戎直起身子，挺起腰板，神情一下子變得認真嚴肅起來。
緊接着，他大開大合地朝身後的衆人揮一揮手，進而鄭重其事地下令道：“弟兄們！給大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