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白戎的一聲令下,清風寨的兄弟們紛紛從馬匹上一躍而下。
他們整整齊齊、井然有序地站成一排,並直起身子、挺起腰板,進而把手搭在劍柄上,作古正經道:“恭送大哥!”
王湛的心中一陣觸動,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覺得還頗有幾分意思。
他瞧着這一個個如鐵血硬漢般的山匪,自是感到無限慰藉。
滾燙的日暮黃昏灑在他們臉上,與他們黝黑的皮膚恰到好處地構成了一道古銅色的金黃。
夕陽西下,曾經爲非作歹的山匪,竟也有了報效家國的軍人之姿。
王湛把視線轉移到身邊的白戎身上時,正好看到他咧着嘴,朝自己憨憨一笑。
王湛的嘴角微微上揚,進而拍拍白戎的肩膀,只幽幽從嘴裏吐出兩個字道:“走了。”
白戎稍稍佝僂着身子,咧着個嘴開懷大笑,對王湛很是恭敬:“恭送大哥。”
王湛心滿意足地笑了笑,而後不緊不慢地到馬車上去。
施牧緊隨其後,走到白戎面前時,還不忘了與之作別道:“白縣令,咱們江湖再見。”
白戎咧嘴一笑,雙手抱拳道:“江湖再見,施牧兄弟慢走!”
當施牧也坐到馬車上後,兩人便是繼續向着揚州進發。
白戎和他身後的弟兄們目送着馬車漸行漸遠,眼裏滿是依依不捨。
白戎捧着雙手置於嘴巴的左右兩側,呈喇叭狀,高聲呼喊道:“大哥,一路順風啊!”
王湛把頭探出窗外,招招手,叫喊道:“知道了!快回去吧!改天請你喝酒!”
“得嘞!”白戎特地提醒道,“那一定還得是悅來客棧裏的蓬萊春啊!”
“沒問題!”
白戎笑得露出了一排潔白如雪的大牙齒。
他看到王湛探頭回應,同時也明白,這次是真的要跟他作別了。
坐在馬車上的施牧見狀,也不禁笑着打趣道:“這次總算知道跟人家道別了。”
王湛微微一笑,神色自若道:“到了該道別的時候,自然是要道別了。”
施牧拿出腰間的葫蘆,把裏面的甜豆漿一飲而盡,然後才說:“原來上次你之所以沒有跟白戎道別,是因爲你知道你跟他還有再見的時候。”
“這麼看來的話,你早就知道我們去揚州的路上還會遇上刺客劫殺了。”
王湛不緊不慢地笑了笑,心知肚明道:“對方不想讓我進揚州,當然要派刺客阻攔我了。”
“哦?”施牧當即就提起了一絲興趣,格外好奇地問,“你好像已經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了的樣子。”
王湛用嘴哈了哈手,很是隨意地說:“揚州畢竟是永安王的封地,他自然不會隨便放人進去。”
“他當然也知道,我九皇子無故去他揚州,定然是有緣由的。”
“而他看到逃回去的王志通之後也一定會明白,我此去是爲了他派劍諜深入皇宮一事。”
“王景從爲了迴避我,只怕眼下最不想見到的人,肯定就是我了。”
施牧把葫蘆別回腰間,進而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的一陣聲響。
他暗暗喘了一口氣,愁眉不展道:“這麼說來,這個王景從也是早就知道我們要去揚州的消息了。”
王湛深吸一口氣,篤定道:“他看到連夜逃回揚州的王志通,自然會有所防範。”
“剛纔我們所遇到的那批刺客,就是他的第一道防線。”
施牧若有所思地默默頷首,順勢迎着他的話說下去道:“那批刺客看起來挺專業的,倒是有殺手的樣子了。”
“不似我們剛剛出雲祥時所遇到的那批,一看便知是業餘的。”
“而我們在前往揚州路上所遇到的這兩批刺客應該不是同一夥兒人派出來的,如果說派出剛纔那批刺客的人是王景從,那派出第一批刺客的人是誰,也還是不得而知。”
王湛滿臉都是一副波瀾不驚、泰然自若的鎮定神情,好像是對此不以爲意:“很顯然,派出第一批刺客的人是不想讓我回雲祥。”
“派出第二批刺客的王景從是不想讓我進揚州。”
“兩者殊途同歸,目的雖不同,可方式卻是一樣的。”
“皇宮那邊的事兒暫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擺平王景從這邊的事情。”
“只要揚州的事兒可以處理妥當,自然能回皇宮揪出妄圖對付我的幕後真兇。”
施牧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表示贊同地附和道:“只希望這次的揚州之行一切順利纔好,不要節外生枝、橫生枝節。”
王湛笑了笑,信誓旦旦地說:“放心吧,快的話,只需一個晚上,讓我跟王景從見上一面便好了。”
“見面?這麼急?”施牧皺着眉,苦着臉,有些不太樂意的樣子,“我看還是別了。”
“天色越來越晚了,要我看,不如還是先找家客棧歇息,順便再飽餐一頓。”
“你也不看看,都這個時辰了,也該是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
施牧說到這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擺出一副楚楚可憐、委屈巴巴的模樣。
可王湛見此情形,則是淡然一笑,嗔怪道:“喂,你是傻的麼?”
“都到揚州了,哪裏還用得着我們自己出錢?”
“我以九皇子的身份去拜會王景從,你還怕以他的格局,不會盡地主之誼麼?”
施牧一聽,就跟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眼睛倏的一亮,“對啊!咱們還爲喫的發愁作甚?直接去找王景從便是了!”
“他偌大的永安王府,自然不會虧待我們。”
“只是我們剛來就去找他,這合適嗎?”
施牧的言語之中多了一絲顧慮,生怕王景從會有所防備。
可王湛卻只是暗暗一笑,意味深長道:“這你就不懂了吧?”
“天黑好辦事,我們現在去永安王府,恰恰是最合適的時候。”
兩人談論的時候,已經於不知不覺間進入了揚州城。
馬車穿梭於熱熱鬧鬧的大街小巷裏,空氣當中處處瀰漫着樸實無華的市井氣息。
鬧市之中,有賣糖人的,有吹流火的,各種雜技藝人層出不窮,共同成就了夜市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