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來的大夫第一次這麼被粗暴的對待,鞋子都跑掉了一隻。
“孩子,孩子。我知道人命關天,可是你要再這麼拖着我,我就得先去了……咳咳……”
向來文弱的讀書人趙言,也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幾乎是拖着大夫進了有財家的家門。
滿屋子裏的人聽到動靜之後,都趕緊出來。
“快,讓大夫看看咋樣。”
城裏來的大夫被拖到了屋子裏,兩張牀上齊齊的躺着四個大人。
大夫上前查看了一番,面露沉重。等到四個人全部看完,他搖了搖頭。
“遲了,太遲了……要是早一些,唉……”
屋子裏,趙亭長他們抱着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了。
村民們聽到趙有財家的動靜,除了上工不得不走的男人們,其餘的都來了。
屋子外面嘰嘰喳喳,大家猜測什麼的都有。
當然,何田田也被玉蘭娘拉着來了。
因爲今天一早上是玉蘭回城裏的日子,正好就在村口坐車。
結束之後,玉蘭娘便去找了何田田說了有財家的事情,便拉着她一起來了。
“丸子娘,俺先前就覺得那陶桂花回來的蹊蹺哩。沒想到……嘖嘖,你聽說了沒?她下毒害死了一家子。”
何田田的心裏頗爲震撼,想到這次回來的時候,陶桂花還跟她說過話呢。
她那個時候就感覺陶桂花哪裏不對勁,可是也沒有細想。
玉蘭娘倒是對這事分析道頭頭是道,“要俺看,當初那陶桂花受了婆家這麼大的氣還願意回來。也許從那個時候她就生出要報仇的想法嘞。”
要真是這樣,這陶桂花的做法也未免太極端了。
趙有財家的屋子外面圍着的都是人,人羣裏,何田田竟然還看到了程氏。
咦,這個程氏前兩天不就回來了?怎麼還沒走?
何田田在人羣裏又看了看,並沒有看到鐵子娘。
她壓下心裏的狐疑,一路被玉蘭嫂子拉着穿過人羣,擠到了屋子裏。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何田田在面對死人的時候,心裏淡定了許多。
之前孫氏的事情,可是給她都心裏留下了太大的陰影。
好多次她睡覺做夢,都夢見孫氏悽慘的躺在血泊裏的樣子。
玉蘭嫂子掂着腳尖朝裏面看了看,趙有財一家子已經被蓋上了白布。
她的心裏也有些戚然,“亭長,這……這有財一家子這樣,鈴鐺咋樣了?”
正說着,外面就傳來鈴鐺大哭的聲音。
錢水水抱着鈴鐺,有些着急的從人羣中走來。
“亭長,俺……鈴鐺從剛醒的時候就在哭,非要過來。”
王大壯把錢水水拉到一邊,輕輕的搖了搖頭。
錢水水好像知道了什麼,把鈴鐺放在了地上,面上很是擔憂。
鈴鐺趕緊跑到自己爹孃面前,一遍遍的喊着自己爹孃,趴在牀沿上大哭。
趙有財的大堂嬸子假惺惺的上前,把鈴鐺攏在了懷裏。
“俺苦命的鈴鐺,你爹孃走了留下你可怎麼辦喲!”
“太可憐了,桂花好狠的心!”二堂嬸子也裝模作樣的哭起來。
“鈴鐺,你不要害怕。你到嬸孃家裏來,放心,嬸孃家有口喫的絕對餓不到你。”三堂嬸見前面兩個如此,自己也不甘落後。
整個院子裏,都能聽到三個堂嬸哀慟哭嚎的聲音。
聽得外面站着的一衆村民,心裏也慼慼然的。
“唉,這有財一家子也是可憐。幸好有幾個堂叔堂嬸能幫襯哩。”
“平時沒見他們有多大的走動,患難的時候見真情啊。”
“鈴鐺還那麼小,沒有個族裏的人幫着,他一個孩子能做啥子?”
外面村民各抒己見,說到最後,全是罵陶桂花和她孃家一家子的。
去年偷糧食的事情又被拿出來反覆說了一頓。
大家並不覺得陶桂花的死有多可惜,反而覺得她罪有應得。
她萬萬不該把自己的恨,發泄在趙有財一家子上,簡直太缺德了。
何田田聽到外面這些村民的議論聲,又看到屋子裏這些堂叔堂嬸們的做派。
從表面上看,這樣的場面的確還是悲傷而又感人的。
可那三個堂嬸,一個比一個會演,恐怕這個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趙亭長被這幾個婦女吵得頭疼,事已至此,在這哭喊天地的也沒用。
他站起身子,望着滿屋子的人,擺擺手:“大家都安靜,安靜。”
三個堂嬸立刻止住了哭聲,疑惑的看過來。
哭了這麼久,那臉上連一點眼淚都沒沾。
何田田在心裏冷笑,她雖然跟這趙有財一家子不熟。可看到鈴鐺那麼小,沒了爹孃可憐的樣子,她也有些不忍。
要是這麼小的孩子落到這三個嬸孃的家裏,估計得被喫的皮都不剩。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趙有財一家子安葬。大家有力的出力,也不枉在一個村子裏生活了這麼多年。”
外面的那些人點點頭,表示同意。
死人得不到安息,那可是要給全村人帶來厄運的。
“辦喪事,最重要的是買棺材和紙錢。有財只有你們三個堂叔堂嬸,這些錢就分攤到你們三家頭上……”
趙亭長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堂嬸就有些不樂意了。
“啥?亭長,這個錢爲啥俺們出?有財家肯定有私房錢的呀!”
二堂嬸裝作不經意的也說,“有財家這一去,老嫂子去年借俺家的那十文錢也沒了着落……”
趙亭長給村子裏分了這麼多的家,辦了這麼多的事情。當然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這三家各自的小心思。
他也裝傻的繼續道:“不管有財家有沒有這個私房錢,家裏大人都去了,誰知道錢財在哪!這事俺就做主了,你們三家分攤。”
“等這喪事辦完之後,要是找到了有財家的私房錢,再填補給你們。現在一個棺材是十一文,四個就是四十四文。再加上紙錢啥的,差不多要六十文,正好你們一家二十文。”
二十文……對於窮苦的百姓來說,那可真是不少了。
三個堂叔和堂嬸聽得都肉疼,二十文啊……他們家攢錢也不容易。
而且,他們來這麼早不就是想打點秋風回去的麼?怎麼這秋風沒打到,反而要先掏錢了?
大堂叔剛想拒絕,人羣裏便聽到玉蘭娘喊了一句。
“這趙有財一家子有三個堂叔堂嬸子幫忙,那可真好!這堂叔堂嬸子也是好人啊,心善的人啊……”
玉蘭娘這句話雖然插入的有些尷尬,可是村民們卻聽懂了。
一時間,大家都紛紛誇讚起三個堂叔和堂嬸子來……
這事要是放在其他家,估計都等着喫絕戶搜刮呢,哪還肯掏銀子哩。
“行,有大家作證,這事得趕緊忙活起來。”
村子裏辦喪事比辦喜事還要簡單,主要是這年頭人太窮,誰家也請不起喫飯。
有財的三個堂嬸最終一家二十文把錢交到了趙亭長手裏,四口棺材買全,紙錢和蠟燭買了一些。
其他的儀式一切從簡,村子裏年輕力壯的都過來幫忙擡棺。
一天半的時間,趙有財家的喪事也就算是辦完了。
這場喪事,最可憐的就莫過於鈴鐺了。
六歲的孩子,也不知道死亡是什麼意思。只知道爹孃被埋在了地下,再也看不到了。
趙鈴鐺哭的嗓子都啞了,小臉通紅。
幸好這兩天有錢水水一直在隨身照看着,給鈴鐺做飯喫端水喝。
事情的突變就發生在喪事結束的這一天,趙有財一家子估計連棺材板都沒躺熱,三個堂叔堂嬸就跟豺狼虎豹一樣衝進了有財家了。
六個人在趙有財家裏一通翻找,企圖能找到家裏的錢財。
可是三間屋子,每一個角落都翻遍了,也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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