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只覺得自己好口渴，全身都軟綿綿的提不起來力氣。
看屋子裏沒人，孫氏憋足了勁喊了兩聲。
何田田手裏拿着胎心監護儀，趕緊跑進去在孫氏的肚子上測了測。
幸好，還能聽到孩子的心跳聲。
她安慰道：“孩子還很安全，你現在有哪裏不舒服嗎？”
孫氏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以前跟何田田的那些齟齬了，她正要開口答話，突然肚子一陣疼。
“啊……”孫氏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她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艱難的摸着自己的鼓起來的，大的有些嚇人的肚子。
“俺……俺是不是要生了。”
劉氏趕緊把孫氏的褲子掀開，眼見着那血一股股的又開始往外流了。
“估摸着要生了……”
玉蘭嫂子趕緊去外面端熱水，打算把孫氏下面先清洗乾淨。
何田田感覺自己此刻，比先前自己生孩子的時候還要緊張。
她拉着孫氏的手，給她加油打勁。
“你現在要冷靜，好好調整呼吸節奏。等到肚子疼的時候，就憋着長氣往下使勁。”
孫氏眼淚都掉了下來，答應着點點頭。
雖然已經生了四個孩子了，可是孫氏這一次生孩子的恐懼確實先前從未有過的。
她緊握着何田田的手，哀求道：“一定，一定要救俺兒子……”
何田田：“……”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想兒子的事？
她沒好氣的說：“你自己要撐住，你要是撐不住你兒子也撐不住！”
孫氏一想到肚子裏的孩子是兒子，她也覺得有了希望。
肚子疼的時候，她就開始使勁。
一臉使了四五次，劉氏在下面愣是連孩子的頭都沒見到。
她急得不行，“孫氏，你再使使長勁，多攢着一口氣。”
孫氏聽話的照做起來，就這樣折騰了一小時，也沒把孩子生下來。
可是孫氏的體力已經耗費光了，何田田趕緊讓趙婆子拿點喫的過來，給孫氏補充補充體力。
趙婆子出去了一大會，纔拿了兩個冷冰冰的窩窩頭。
何田田氣的把兩個冷冰冰，硬的都能砸死人的窩窩頭一把扔了出去。
“你們家難道連口熱乎飯都沒有嗎！”何田田直接吼道。
趙婆子辯解，“這晌午飯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哪還有熱飯……”
何田田趕緊出了孫氏的家門，她來到屋後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
然後從商城裏買了幾塊巧克力，剝好之後趕緊又回去了。
何田田把巧克力塞到孫氏嘴裏，“喫下去你纔有力氣生產。”
孫氏只覺得麻木的嘴裏瞬間好甜，她嚼了兩下把巧克力嚥了下去。
何田田又掰了一些，慢慢的餵給她喫。
等孫氏喫完了巧克力，何田田又給她聽了一次胎心。
可是這一次，胎心跳的很不規律。
她趕緊催促道：“孫氏，你快再使把勁。孩子要是再生不下來，怕是要不好了。”
孫氏一聽，也嚇得不輕，趕緊又跟着使力。
劉氏跟玉蘭嫂子一直在看着，可是這麼久了連孩子的頭都沒看見，兩人更是着急。
“這不會是胎大難產吧？”玉蘭嫂子心有餘悸的，低聲跟劉氏說。
何田田剛好也想到了，她先前搜資料的時候，確實也有講過胎大難產的例子。
於是她拿出了事先買好了手術剪子，消毒之後遞了過去。
“劉嫂子，剪開一點。”
“啥？”劉氏看了看剪刀，又看了看孫氏。
剪開？怎麼剪？
“現在也沒有其他好的辦法了，先剪開一些，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生下來。”何田田解釋。
站在旁邊的趙婆子也驚住了，這是什麼奇特的接生？何氏這個賤人出的什麼餿主意？
“不行，你們是不是想害俺大孫子！”趙婆子攔道。
何田田瞥了她一眼，愣愣的說：“你覺得我們三個在這耗了一天了，就是爲了害你的大孫子？”
“趙嫂子，你可就別在這霍霍了。”劉氏也忍不住罵道。
她接過何田田手裏的剪子，顫抖着手給孫氏下面剪開了。
孫氏肚子的疼的已經顧不得下面疼不疼了，她緊接着又用了一些力氣。
大約過了半刻鐘，玉蘭嫂子開心的喊道：“看見孩子頭了，再加把勁！”
孫氏心裏也是一喜，彷彿看到了希望。
她緊接着又用了幾次長勁，終於，感覺自己的肚子瞬間一空。
可是下面的血也在一瞬間噴涌而出，直接都盆到了劉氏的臉上。
何田田嚇得趕緊拿了止血紗布去堵，手忙腳亂。
她也沾了一手，一身的血。
孩子確實很大，最後是玉蘭嫂子跟劉氏扶着頭拽出來的。
小孩憋的滿身青紫，一聲不吭。
孫氏生完了之後，也累的昏睡了過去。
玉蘭嫂子看着滿身青紫的孩子，嚇得整個人都慌了。
“這……這可咋整……”
趙老婆子跑上來一看，確實是個大孫子，可是……
這大孫子一聲不吭，這……這……
“哎呦俺的大孫子……”趙婆子現在這個時候知道慌了。
是個男孩，是個男孩，可咋生下來就……
何田田趕緊把孩子接過來，放在產褥墊子上。她讓玉蘭嫂子不斷的拍孩子的小腳，自己則是給孩子做心肺復甦。
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可這是她現在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
而且自己也沒有專業的學過急救知識，心裏更沒有把握。
劉氏用布蘸着熱水給孩子清理口鼻，小臉。
就這樣搶救了一個多時辰，剛生下來的孩子愣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而且，小小的身子逐漸在冰涼。
三個大人都累的滿身大汗，衣服都溼透了貼在身上。
玉蘭嫂子拉住了何田田的手，“丸子娘，放棄吧。孩子在肚子裏憋的太久，活不了了。”
何田田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按壓，她只覺得好傷心。
這種在生命面前，因爲自己的無能而傷心。
這可是一條生命啊，是她眼睜睜看着的……
趙婆子一聽活不了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
“俺也不活了，俺盼了這麼久的大孫子……”
可是沒有人去理她，因爲要不是趙婆子的無知，也許事情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玉蘭嫂子把孩子抱走包好，何田田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抽了靈魂。
在場只有劉氏見識的多了，還算是有一絲理智。
她把牀上的東西收拾好，重新給孫氏換了一牀被子。
可孫氏搭在被子上的手，突然的滑落了。
劉氏嚇得臉色都白了，趕緊去探了探孫氏的鼻息。
“不好，孫氏……”
何田田趕緊回神，又跑過去給孫氏做心肺復甦。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躺牀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
不到一天的時間，兩條人命就這麼消失在自己眼前。
何田田從來都沒有覺得，死亡竟然是距離她這麼近。
一屋子的人，都默不吭聲。
何田田癱坐在地上，手腕痛的已經支撐不起來了。
她向着屋外看了看，看到了趙小綠和趙小蘭，兩人都齊齊的站在門口。
光影從外面進來，打到兩個孩子的後背上。
何田田有些看不清兩個孩子的面容。
她艱難的擡起自己的手，向着外面招呼了一下。
“小綠，小蘭，來看看你們的阿孃吧。”
趙小綠這才牽着妹妹的手，走了進來。
屋子裏充斥着濃重的血腥味，趙小綠和趙小蘭走到孫氏的牀前。
雖然她們以前挺恨阿孃的，挺恨這個家的。
可現在，突然就不恨了。
她們再也沒有阿孃了，再也見不到阿孃了。
趙小蘭哇的一聲就哭了，她撲倒在孫氏的牀頭，一遍遍喊着：阿孃，阿孃……
趙小綠也跪在地上，眼淚一直在往下流。
她真的好自責，恨自己。
是她把阿孃推倒了纔出事的，是她害死了阿孃。
“都怪俺……都怪俺……嗚嗚，都是俺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