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文彬聽了賀雨的話有些激動，問道：“這話上次令兄曾經問過我。現在賀三公子又這樣問，可是發現了什麼？”
賀雨道：“目前還沒有發現什麼。只是想多知道些尹行首的事情，知道越多也許會有助於我們早日找到尹行首。”
尹文彬沉思不語，片刻後才略帶爲難道：“賀三公子也知道，城中鐵器行行首歷任均出自尹家，尹家的大部分男子也因此對冶煉，鑄造非常感興趣。家父更是已經到了癡迷的程度。除了熟知各種冶煉，鑄造之法外，還會親自上山尋找適合冶煉的礦石。也因此，常會做出驚人之舉。不知賀三公子所說奇怪的地方，有沒有什麼特別所指？”
他的話讓賀雨覺得自己來這裏的決定沒有錯，心中一陣得意，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道：“也沒有什麼特別所指，就是想知道尹行首在被附身前有沒有發生過或做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尹文彬又是一陣沉默。
周祈安見狀，覺得尹文彬應該是知道些什麼，只是礙於尹鴻方身爲父親的顏面纔不方便說。
周祈安朝賀雨遞了個顏色，賀雨馬上心領神會，道：“尹公子可能不知道，人性屬陽，一般情況下是很難被邪祟附身的。除非常年體弱多病或心存邪念纔會被邪祟鑽了空子。按尹公子上次所說，尹行首一年前還經常上山，應該不會身體不好。最大的可能就是尹行首因爲某件求而不得的事情心生執念，從而被邪祟所惑，主動讓其附身。”
他的話讓尹文彬大爲驚訝，幾次張口欲言。
周祈安知道時機已到，又補充道：“尹公子，如果能搞清楚尹行首是因何事產生的執念，也就能知道邪祟是如何蠱惑的他。這樣也就知道該去哪裏找尹行首，找到他後如何驅除邪祟。我們保證，無論是什麼事情，都不會對外人透漏半句。您是尹行首身邊親近的人，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情應該會知道，不妨仔細想想？”
尹文彬仍有些不太相信：“你們真覺得我爹是主動讓邪祟附身的？”
賀雨肯定道：“這是最大的可能。”
尹文彬站起身，在廳堂裏來回踱步。好幾次像是下定決心停下腳步，可轉眼看到周祈安和賀雨，就又開始繞圈。
就在周祈安和賀雨幾近失望，想要放棄的時候，尹文彬緩緩道：“二位已來冶城多日，應該多少也聽說了些冶城的事情吧？”與剛見面時帶着疲憊的聲音不同，此時他的話裏滿是無奈和失望。
周祈安和賀雨不知道尹文彬提到“事情”是指什麼，擔心冒然回答反而讓他改變主意，相視一看沒有吭聲。
尹文彬以爲他們是礙於自己不好意思說，苦笑了一聲道：“最早的時候，冶城只是一個破敗的村子，村子裏的人多以冶鐵、鑄銅、鍛器爲生。尹家祖上和五位兄弟有次上山找適合鑄造的礦石，因山洪迷路誤入山林深處。機緣巧合下在山洞裏發現了一種從未見過的石頭。用這種石頭鑄造的器物都因其特性成爲難得的世間精品。”他看了眼周祈安和賀雨，不等他們開口，已點頭肯定道：“這就是雪炎石。六個人發現了傳說中的礦石都非常高興，欣喜之餘開始擔心礦洞的位置被其他人知道。因爲去礦洞的路線錯綜複雜很容易迷路。六個人商量後，便將前往礦洞位置的路線畫到紙上，分成六份，每人各拿一份。如果要去礦洞取石，必須六張圖放在一塊兒才能順利找到路。”
周祈安一聲冷笑：“說什麼擔心被其他人知道位置，我看根本是六個人彼此不信任，擔心有人會私自去了礦洞採石。”
尹文彬並沒有否認，只是道：“當時的真實情況怎樣誰也不知道。我們這些晚輩也不好隨意揣測他們的用意。”
賀雨沒有周祈安想的多，倒是對六個人的做法頗有微詞：“雪炎石珍貴，會有這樣的擔心也屬正常。不過聽說礦洞沒多久就被挖空了，可見洞裏雪炎石的量也不多。實在沒有必要這麼麻煩。直接一次性把裏邊的雪炎石都分了，豈不是更簡單？”
尹文彬道：“對外說得是雪炎石已經被挖光了，其實並不是這樣。”他略一猶豫，繼續道，“事實是，後來發生了件事情導致線路圖遺失，再也沒有人找到過礦洞。”
周祈安問道：“當初也是偶然才發現礦洞的。既然線路圖遺失了，難道就不能再進山找找，興許一樣能找到呢？”
尹文彬輕嘆一口氣：“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幾人也曾進山找過。只是天溟山綿延百里，山林深處多瘴氣、暗流。當初六個人偶然發現礦洞的過程也是九死一生。再進山尋找，不但沒有找到，還有兩個人因此死在了山裏。剩下的三人無奈只得放棄。爲了斷絕其他人進山找雪炎石的念頭，對外只說礦洞已經挖空了。先前帶出來的雪炎石也因此成了幾家的傳家之寶，萬金難求。”
賀雨道：“這件事已過去百年，和現在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難不成是又發現了新的礦洞？”
尹文彬輕輕搖了搖頭：“若真是發現了新的礦洞也就好了。隨着幾家殘留的雪炎石逐漸用完，原本壯大的家業也開始逐漸沒落。幾家中到如今還在從事這個行業的也就只剩我們尹家一家了。這也是我們家的人會被推選爲行首的主要原因。”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一段回憶中。
周祈安不想陪着他緬懷過去，輕咳了一聲作爲提醒。
尹文彬臉上現過一絲尷尬，很快恢復如常，繼續道：“只是月滿則虧，沒有誰能一直在高位不下來的。到我祖父掌家時，尹家已開始走下坡路。到家父繼任行首時，更是大不如前。城裏冶金行內有幾家後起之秀，風頭已在我家之上。近幾年更是由他們牽頭，幾次提議要更換行首。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麼，本身行首之位就應該是能者居之。我家連任三代已經差不多了。我本人對以後能否繼任行首也並在意。可家父卻不這樣想。他覺得行首之位就應該是尹家世代相傳的，如果在他手上失了更是奇恥大辱。雖然幾次更換行首的提議被他強壓了下去，但他知道終有一日會壓不住。家父幾經思忖，覺得只有再次找到雪炎石才能重新確立尹家在冶城的地位。不僅能留住行首之位，還能讓尹家聲勢一飛沖天。
“爲此，家父顧了大量的人進山尋找雪炎石，但都無功而返。可家父並不死心，爲了找雪炎石購入大量火藥，不惜炸山尋找。一年前，在炸山的時候發生了意外，十多個人都死在了山上……”
周祈安和賀雨彷彿聽到了震耳的爆炸聲和四處飛散的碎石，想到當時的慘狀，兩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後來呢？”
“後來……家父大受打擊，便停止了尋找雪炎石，終日鬱鬱寡歡。有一日，他突然很開心的給我說，他找到了保住行首之位的辦法，還讓我不用擔心。可沒過幾日，他又變得和以前一樣，不只愁眉不展，還經常莫名其妙的發脾氣。最後就是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起初，我以爲他是受找雪炎石的事情影響，過些日子就會好了，並沒有太在意。後來隨着他的行爲越來越古怪，我才覺得不對勁，纔想到找人幫忙。”
賀雨沒想到在尹鴻方被附身前還發生過這些事情，非常不高興，責怪道：“這些事情，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尹文彬表情微窘：“這件事發生在一年前，我沒想到會和現在的事有關聯。不過，前兩天另兩位賀公子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了。”
“你說，我兩個哥哥已經知道這件事了？”賀雨對賀風他們知道這件事卻沒告訴自己感到很喫驚。
尹文彬點頭道：“是啊。他們說上次跟着我父親追到了天溟山就不見了蹤影，所以問山上有沒有對我們家或我父親很重要的地方。我便將這件事說了。”
賀雨臉色更不好了，攥着拳頭道：“知道了也不告訴我，什麼事都瞞着我！”
尹文彬以爲賀雨是誤會自己刻意隱瞞這件事在生氣，頓時不安起來。
周祈安覺得賀風，賀雷不告訴賀雨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對於賀雨生悶氣更是覺得完全不用理會。他見尹文彬看他們的眼神還有些閃躲，便客氣地對他道：“看尹公子的樣子還有些遲疑，難道還有什麼事不方便說嗎？”
賀雨直接火了，不顧周祈安的阻攔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事要隱瞞嗎？”
尹文彬急忙道：“你誤會了，剩下沒說的也就是我家處理那些遇難僱工的事情。這件事都是由我負責的，家父並沒有管，應該跟他的事情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