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姑娘，我知道你讀過書，農夫與蛇的道理，難道你還不懂嗎？”
宋知綰嘆了一聲，拿出手帕動作輕柔的給沈雪音拭淚，“你這樣爲着他，哪怕是昧着良心，明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是違法的，卻還是一意孤行，賭上自己的所有都要幫他，”
宋知綰也查清楚了，那養顏坊是沈家世代的產業，有些方子倒是真的能起到美容養顏的作用，在隨州那些富太太的圈子裏十分流行，只是近幾年，也就是宋家搬到隨州的那年，養顏坊就開始沒落起來，聽說是掌櫃夫妻去世，將養顏坊交給了自己的獨女，小女孩兒家陡然間失去父母，一個人支撐偌大的鋪子，總會有幾分倉皇無措，再加上手藝必然是沒有去世的爹孃的好的，養顏坊才漸漸無人知曉。
這也是爲什麼宋知綰全然不知道養顏坊的原因，從去年開始，養顏坊又出了好幾種效果很好的養護美容的法子，一些香精水粉也別出心裁，養顏坊這才重新在府城的富太太圈裏流行起來。
“雪音姑娘，不瞞你說，我自小修習醫術，也認真研究過你做的那些養顏的膏藥，效果都很好，你父母去世後，你好不容易纔參透了他們留給你的方子，眼看着就要將養顏坊重新恢復你父母在世時的榮光了，爲着一個並不值得的男人，你這又是何苦呢？”
宋知綰其實不太能明白沈雪音這樣孤注一擲的行爲，爲了幾句虛無縹緲的話，就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不顧爹孃的教誨，將自己的所有全都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這是宋知綰所不能理解的。
“宋姑娘，我……”
提起去世的爹孃，沈雪音終於繃不住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裏落了下來，“我對不起我爹和我娘，我只是，我只是，他曾經說過的，要愛我護我，要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我信了他，可是他卻負了我，宋姑娘，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是不好的，是會害很多很多的人，只是我那時鬼迷心竅了，他騙我說我只是幫他們，借用那些人的身份罷了，事後不會有任何的麻煩，我偷偷去看了，我知道是不對的，可是他一說，我還是信了……”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信他，我爹孃去世那年，未婚夫來退親，我一個女子，要撐住整間養顏坊，有很多人打着爲我好的旗號，說要替我接管，可其實都是假的，他們只是想要我爹孃留給我的方子，然後將養顏坊佔爲己有，我遠離了所有居心不軌的人，可沒想到，這麼最終害我的人，竟然是被我親手救回來的。”
宋知綰倒是沒想過這一茬兒，詫異的問道：“當初還是你救了他？”
沈雪音點點頭，淚眼朦朧的：“是，是我救了他，當時他被人追殺，受了重傷昏倒在路邊，是我撿到他，然後帶他去醫館，我本不想管閒事，將他送到醫館之後就該走了，可是他失憶了，他什麼人都不認得，只認得我，只要我一離開，他就會大喊大叫，渾身發冷，甚至會將已經包紮好的傷口重新扯開，我沒辦法，只好這麼陪着他在醫館裏。”
“後來呢？你帶他回家了？”宋知綰道。
沈雪音眼眶還紅着，她擦乾眼淚，想笑又想哭，深吸一口氣平復下來，道：“是我蠢，那時看不清他的僞裝，他壓根就沒失憶，他只是怕那些殺手追上他，他受傷又重，若是沒有人護着他，只怕是立時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爲什麼不報官？”
沈雪音苦笑：“我也想過報官，可是那時候……”
她面上閃過一絲赧然，宋知綰頓時便明白了，那時候，想必已經對那個男子暗生情愫了，所以纔會那個男人說什麼信什麼，就算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地方，也已經被男人的甜言蜜語給衝昏頭腦了。
“之後，你便帶着那個人回到了家中？”
沈雪音低下頭，看着自己蒼白纖弱的手腕，雪白的肌膚底下青色的血管那樣明顯，那上面彷彿還殘留着那人的溫度，噁心得她幾欲嘔吐。
“在這之後，我帶他回到家中，給他請大夫，幫他上藥，幾個月相處下來，我們便表明了心意，再之後，有一日他同我說要去做一件大事，可能會離開很長時間，我捨不得他，卻也隱隱知道，他的身份應該不簡單，只是那時候，我已經滿心滿眼都是他了，”
“我在府城慢慢將養顏坊恢復成爹孃在世時候的樣子，他總是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來，陪我幾天再走，我心生疑慮，問他爲什麼不能帶着我一起走，我們既然已經確定彼此的心意，合該早日將婚事定下來纔是，”沈雪音眼中滿是悔恨，還摻雜着對甜蜜往事的懷念，“他說他是家中的庶子，因爲能力出衆，被父親看重，所以總是遭到家中嫡出兄弟的刁難，”
“他還說，如今他正在辦一件大事，若是辦成了，自然會帶着我回去見他的爹孃，那時我信了，現在想來，當真是可笑至極，他說的含含糊糊，可笑那時我竟然也信了！”
沈雪音面露悵然，“後來他來找我，說是要我幫他的忙，這件事宋小姐已經知道了，就是幫他做人皮面具，借用那些無辜百姓的身份，去幫着他們買五石散。”
“我一直都相信他會來救我，他總是信誓旦旦的跟我說，這件事他做得很隱祕，不會讓人發現的，也不會牽連到我，我那時真傻，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竟然對他的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甚至在我身邊陪了我許多年的丫鬟都看出不對勁來了，我卻還是偏聽偏信，在被宋小姐發現之前，我已經很久沒見到過他了，那日在天牢裏，是我時隔三個多月再見到他，誰承想，竟然是來殺我的。”
沈雪音笑出了眼淚，宋知綰在一旁默然不語，見她情緒平復下來了才問道：“雪音姑娘，你知道那人的名字和長相，可否請你將那人的長相畫出來？這樣方便官府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