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綰慌忙轉過頭,覺得自己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好像自從那天她咬了他的手腕之後,她便覺得越來越不能和他獨處,總是會生出一些別樣的心思,光是想想,都叫宋知綰不能接受。
“你來是五石散的事情有線索了嗎?”
宋知綰故作鎮定,回到暖和的亭子裏,桌上是常歡已經溫好的熱茶,她端起來一飲而盡,看都不去看一旁的顧之宴。
顧之宴敏銳的察覺到宋知綰語氣裏的疏離淡漠,他揚了揚眉,道:“我正是爲着這個事情來的,”
宋知綰頓時激動起來:“有線索了?”
顧之宴搖搖頭,又點點頭,宋知綰急了:“到底是什麼?你就別賣關子了,還不快說?”
顧之宴輕嘆一聲:“我大老遠的跑過來,這大冷天的,連被熱茶也喝不上,好歹是個皇子,怎地落到如此地步……”
宋知綰看見自己手中的茶杯,頓時不好意思起來,急忙給顧之宴倒了一杯熱茶,雙手奉上:“七殿下,您喝茶,您有事快說。”
能屈能伸,纔是英雄好漢!
顧之宴滿意了,慢條斯理的接過茶杯喝了,這才道:“沈雪音醒了。”
宋知綰還是期待的睜着大眼睛看着他,見顧之宴不說話了,面上的笑容有些許僵硬:“然後呢?”
“沒了?”
沈雪音醒了算什麼線索?宋知綰知道她遲早會醒的,不過是早晚罷了,她以爲顧之宴說的線索是找到了背後那夥人的蹤跡。
顧之宴強忍笑意,故作不解:“沒了啊,她醒了,咱們不就可以問清那夥人背後的事情,然後一網打盡了嗎?”
宋知綰臉上的笑容已經徹底僵硬了,如果只是這個消息的話,官府裏自然有人會來告訴她,方纔她那樣恭恭敬敬的給顧之宴斟茶倒水,是指望他給點別的線索的!
擺明了是在耍她!
眼眸一轉,宋知綰瞬間收斂了脣角的弧度,有些惱怒有些氣憤,但還是強忍着情緒,“我知道了。”
然後規規矩矩的給顧之宴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多謝七殿下告知。”
顧之宴眼中的笑意凝住了,纔將將探出手:“綰綰?”
宋知綰避開他的手,正經道:“我先去換衣服了,七殿下請自便。”
說完轉身便走,顧之宴還想伸手去拉她,可又被她渾身疏離淡漠的氣質逼得退卻,手擡起來又放下,眼睜睜看着宋知綰進了院子,然後關上院門。
他剛纔太過了,惹得小姑娘生氣了?
可是尋常,他們便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啊?
難不成,是她的小日子來了,所以脾氣會更加喜怒無常一些?可是尋常宋知綰小日子來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反應啊?
顧之宴罕見的有些無措,只是不管怎麼樣,到底是他的錯,才惹得小姑娘生氣了。
於是宋知綰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就見顧之宴滿面沉凝的站在門口,彷彿是等候她多時了。
“小姐,官府裏來人了,說是一位叫做沈雪音的姑娘醒了,叫您去呢。”
常歡給顧之宴行了禮,這纔來到宋知綰身邊,“馬車已經備好了,小姐,咱們現在就走嗎?”
宋知綰點點頭,率先朝前走去,顧之宴離她一兩步的距離,始終不遠不近的跟着,常歡察覺出這兩人只見的詭異氣氛,便識趣的走在宋知綰稍後一邊。
“綰綰,對不住,方纔,是我太過分了。”
宋知綰腳步頓了一下,側頭看向一旁神色正經的顧之宴,“殿下在說什麼?”
“方纔,是我過分了,綰綰,你別生氣。”顧之宴誠懇道。
一旁的常歡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態度誠懇向自家小姐道歉的人會是當朝堂堂七皇子殿下,向來矜貴高華的皇子殿下,這是在給她家小姐道歉嗎?七殿下向來和她家小姐關係好,知心好友也不過如此了,倒是難道一見這樣的場景。
要知道,自從她跟着她家小姐之後,七殿下和她家小姐一直都相處愉快,簡直比那嫡親的兄妹還要默契,尋常看他們相處,還有一種旁人無法插入的親暱。
倒是難得見他們爭執,瞧着樣子,該是七殿下惹了她家小姐生氣?
這也不像啊,常歡心裏思緒翻轉的時候,宋知綰其實比她還要震驚。
她其實只是想故意拿喬,嚇一嚇顧之宴罷了,只是沒想到他會這樣乾脆利落的道歉,這倒是她的不是了。
“我並沒有生氣,”宋知綰說不清自己心裏想的是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直縈繞在心頭,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輕易被顧之宴左右心緒的自己。
“我只是……”
宋知綰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壓根就解釋不出來什麼,有些泄氣,但還是對着顧之宴道:“殿下不要想多了,眼前正事要緊,我們還是快些去官府裏吧。”
顧之宴深深的看着宋知綰眼睛,應聲:“好。”
一路無話。
到了官府裏,宋祁正也已經在官府裏了,看見宋知綰便道:“她不肯對我們說,只要見你。”
“我知道,爹爹放心。”
顧之宴正要跟隨着宋知綰進去,卻不想被宋祁正叫住了:“殿下,裏頭那位沈姑娘,只見綰綰。”
顧之宴擰緊了眉頭,宋知綰便道:“我去吧,放心。”
門關上了,顧之宴莫名有些心煩意亂,渾身的冷氣一陣一陣的冒,一旁的宋祁正和葉知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觀鼻鼻觀心,自覺候在一旁,不說話了。
再說這邊進了房間的宋知綰,沈雪音面色還蒼白着,之前明眸善睞的眸子裏如今只剩下兩譚死水,就是見宋知綰進來,也沒有掀起一絲漣漪。
宋知綰輕嘆一聲:“雪音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
沈雪音怔怔的看着宋知綰,像是在透過宋知綰看一個不在這裏的人,沒有了光彩的眼睛在聽見宋知綰的嘆息聲之後,一下子落下淚來。
“宋小姐,你還小,你不懂的。”
宋知綰在牀邊坐下,神色正經道:“可是雪音姑娘,我雖然不懂這情愛之事,卻也知道及時止損的道理,有些人是不值得的,就像你在鄉野田間餵養了一隻野狗,野狗只是貪圖你給它的食物,你若是有朝一日並不能給它再提供能夠飽腹的東西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反咬你一口。”
“野性難馴的狗,喫過一次苦,就該漲漲教訓,知道再也不碰。”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沈雪音淚如雨下,一疊聲抓住宋知綰的衣袖,可看着面前小姑娘沉靜的面龐,幾欲張嘴訴說,卻只能發出了幾聲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