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雪音擦乾眼淚，一口應下，只是面色有些遲疑，“他並未告訴我他的真名，那時假裝失憶，跟着我姓沈，叫沈陵，後來找回了記憶，我問他的真名，都被他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過去了。”
宋知綰默了默，她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可沈雪音顯然是已經自己想開了，她嘆了口氣，只道：“那好，稍後會有人送來筆墨紙硯，你只需要將他的長相畫出來就好了，姓名不要緊，只要還是那個人。”
頓了頓，宋知綰又道：“雪音姑娘，你沒有給他做過人皮面具吧？”
沈雪音沉默了，臉頰愈發燒起來，眼神閃躲着，甚至不敢去和宋知綰對視：“宋小姐，對不起……”
宋知綰算是知道了什麼叫無功而返，但是沈雪音雖說是幫兇，但同時也是受害者，她只好放緩了語氣，“沒關係，雪音姑娘，這也是線索，在這之後你若是想起來了什麼，隨時都可以叫人去叫我過來，或是告訴衙役官差都可以，你放心，這間房子外頭已經設置了重重關卡，都是高手在把守，那些人進不來的，你很安全，可以在這裏放心養傷。”
沈雪音哭過一回，只覺得將自己滿心的煩悶都哭出去了一般，渾身都輕鬆了，見宋知綰神情溫和，並無責怪之意，心中感激，便應道：“你放心，若是我想起來了什麼，有什麼關於那人的線索，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宋知綰走出房門，將門關好，對上外頭三雙求知若渴的眼睛，不由得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一直走到庭院裏，宋祁正憋不住就問了：“綰綰，可有那人的線索？沈雪音可是全都交代了？”
宋知綰輕嘆一聲，將方纔沈雪音告訴她的，關於那個黑衣人，也就是五石散背後的團伙的消息全都說了，省略掉沈雪音被那人誆騙的部分，雖說沈雪音已經全部交代了，可那人有沈雪音給他做的人皮面具，不知道用了什麼功夫竟然還能轉變人的身型和骨骼，甚至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完全就是大海撈針。
不過唯一值得高興的就是，他們知道了那人真實的長相。
宋祁正和葉知州齊齊嘆氣，在一旁的顧之宴忽然道：“沈雪音做過的人皮面具，想必她也應該記得，若是那人戴着人皮面具，我們只需要比對着人皮面具的畫像去找，也不算是大海撈針，若是他以真面目示人，那就更方便找了不是嗎？”
對！宋知綰眼前一亮，她怎麼沒有想到呢？這做人皮面具的法子，是沈雪音根據那人給她的方子反覆琢磨出來的，也就是說在沈雪音之前，那人並不會易容，就算是那人隱藏在人羣裏用沈雪音給他做的人皮面具擋住真實容貌，只要沈雪音記得爲他做過的人皮面具，他們同樣可以抓到那個人！
“況且那日在牢房裏，我刺了那黑衣人一劍，他也受傷了，只需要在城中的大大小小的醫館，或是大夫的家中仔細查探，便能尋到蹤跡。”
“微臣這就去辦！”#@$&
葉知州一心辦案，風風火火的拉着宋祁正就走了，庭院裏又只剩下宋知綰和顧之宴。
兩人並肩靜靜的往外走，顧之宴側頭看了宋知綰一眼，見她彷彿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道：“你可是有什麼感悟？”
宋知綰擰着眉，十分詫異：“你怎麼知道？”
顧之宴輕笑了一下：“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從從沈雪音的房間裏出來後，彷彿就有些心不在焉。”
宋知綰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坦然答道：“我就是在想，我日後要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顧之宴一愣，方纔她那樣心事重重，是在想這件事？難不成，她知道他的心思了？他暴露了？她這是在試探他？
一瞬間，顧之宴的腦海裏劃過很多想法，耳尖瞬間染上紅暈，剋制着不轉過頭去看宋知綰，“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他沒有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這麼不害臊，反倒是這樣平靜的詢問，宋知綰後知後覺的有些臉熱，同時又有些懊惱，她怎麼什麼都往外說？還是說在顧之宴面前，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如果不是那個人，雪音姑娘現在就會將養顏坊經營得很好，日進斗金，再加上人又生得貌美，性子也溫柔，想必在府城裏，也會遇上一個自己真心喜愛也真心喜愛着她的人，然後是很幸福美滿的一生，可是現在，都被那個人毀了。”
說到這裏，宋知綰扭頭去看顧之宴，不可避免的話語裏就帶了一絲遷怒，“你說，你們男人爲什麼都這麼喜歡騙小姑娘呢？用謊言騙了人家的真心，臨了了竟然還想要她的命，未免太過薄情寡義了！”
這簡直是無妄之災！
顧之宴不由得在心裏唾罵了那個黑衣人幾聲，發誓要是抓住了那個黑衣人之後，一定要壓着他到宋知綰面前，不是，一定要壓着他到沈雪音面前道歉！
“講道理，綰綰，我可沒騙過你。”
顧之宴簡直是哭笑不得，連忙舉手做投降狀：“若只是單他一個，你就將這件事遷怒到我頭上來，那我未免也太過無辜了。”
宋知綰當然知道顧之宴無辜，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總有些煩躁。
看着顧之宴無奈又寵溺的笑容，宋知綰在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面上卻已經控制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對不住，我就是一時遷怒，你是堂堂七殿下，可比他坦蕩多了。”
想想又補充了一句：“你是真正的君子。”
這一句話說得極其鄭重，小姑娘語調綿軟，像是一把小刷子似的，在他心尖兒上極輕極輕的撓了兩下，酥酥麻麻的，叫人心窩一暖。
半晌無語，兩人走出官府大門，顧之宴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讓宋知綰借力，宋知綰踏上馬車，離顧之宴極近的那一瞬間，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不會騙你，從前沒有，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熱氣薰得人臉頰發燙，一瞬間，宋知綰只覺得自己臉都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