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山裏,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今天人來人往。
原本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個外人的地方,今天來了一波又一波人。
裕山裏的百姓端着飯碗看着這些人來來去去,桃園鄉、裕山裏的這幾個頭頭他們都認得。
至於後面的兩輛馬車之中的人,裕山裏的百姓們倒是認識那個胖子。
桃園鄉三老張鳴的兒子,據說是在縣城裏面當大官兒。
但是,這些平日裏趾高氣昂的人現在都圍着一個年輕人。
不少人看着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紛紛猜測這人是誰?
桓承看着面前圍攏着一圈人,面色沉靜,走下馬車,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張鳴杵着一根柺杖,佝僂着腰走到最前面,褶皺的臉上堆着笑容,謙恭的說道:“縣君蒞臨僻野,我等鄉野小民自然都要來聆聽教誨!”
桓承卻不給面子,直接說道:
“本縣君過來的時候,路過了裕山裏的田地,赫然看到那裏的青苗半死不活的!你們不思農事,反而大張旗鼓的在這裏等着本官?”
“主公早有嚴令,督促各郡、各縣官吏百姓以農事爲本,爾等不明君命,疏忽任事!單憑這一點,本縣就可以治你們一個玩忽職守之罪!”
張鳴看着眼前這個愣頭青,聽着他的誅心之論,直有些發暈。
“縣君,這......”
桓承繼續呵斥道:“這什麼這?還圍在這裏幹什麼?還不快快散去!”
衆人壓力拉滿,紛紛看向張鳴。
張鳴感受到了衆人的目光,暗罵這些蠢貨,槍打出頭鳥!
你們看着老夫的眼色,這不是明擺着告訴這個愣頭青縣君老夫是出頭鳥嗎?
這時候,還是遊徼黎郃站了出來,對着發怒的桓承說道:“縣君莫要動怒,某這就讓他們走!”
說完,黎郃對着衆人說道:“還不回去?”
衆人這才散去,不敢再跟着。
“你是遊徼?”
桓承看着眼前這人的打扮,輕聲問道。
黎郃答應一聲,說道:“縣君在上,小人正是桃園鄉的遊徼!”
“好!既然是一鄉遊徼,那一定對這裏的情況很熟悉咯?叫上裕山裏里長,我們一起四處看看!”
桓承也不多做寒暄,直接吩咐下來。
黎郃點頭,答應一聲,說道:“這桃園鄉的情況,小人都知道,能爲縣君引路,是小人的榮幸!”
說完,黎郃揮手請桓承先往裕山裏走。
走到幾步之後,他還回首對着後面站着的張鳴父子使了一個顏色。
張鳴見到桓承、黎郃等人走遠,這才站直了身子,對着身邊的兒子說道:“怪不得你來信讓老夫做準備,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來者不善啊!”
張縣丞扶着張鳴,說道:“父親有所不知,這個桓承半年來一直和兒子過不去,這一回他逮住機會專門到裕山裏來,肯定是不懷好意!”
“哼,不懷好意?這桃園鄉是我們張家的地盤,鐵桶一般,他一介書生又能怎樣呢?”
張鳴面露不屑,信心十足的說道:“搞不好,他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到這,張鳴的臉上變得異常冷漠,眉眼之間掩蓋不住的流露出一絲兇戾之氣。
張縣丞聽到自家父親是這個想法,連忙說道:“父親,萬萬不可!這桓承來歷不凡,不能像對付以往的那些縣丞一樣對付他!”
“來歷?什麼來歷?”
張鳴和自己的兒子走到僻靜之處,問道。
張縣丞低聲說道:“父親,兒子派人專門打聽了,這個桓承出身於江淮書院,之前在九江做過縣丞。”
張鳴不以爲意,說道:“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
張縣丞繼續說道:“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同族是桓階,而這個桓階又是吳侯身邊的大紅人蔣濟的知交好友!所以,父親做事一定要慎重啊!”
聽到這裏,張鳴才收斂了輕視,說道:“怪不得你半年還沒有解決這個傢伙,還讓他到我這裏來了,原來是個有背景的人!”.七
“父親說的是!”
張縣丞繼續說道:
“僅是如此倒也罷了,可恨這傢伙油鹽不進!”
“這個桓承一不愛酒色,二不愛財寶,三不好書文典籍,堪稱是刀槍不入啊!”
張鳴老謀深算,自信的說道:“他不愛這些,但是他肯定愛另一樣東西!”
“父親,他愛什麼?”
張縣丞連忙問道。
張鳴高深莫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說道:“這樣的人都是志在天下,想要青史留名的人,他們愛的是名聲!”
張縣丞聽完自己父親的話,頓時茅塞頓開,說道:“父親真是高見!只是,兒子應該怎麼壞了他的名聲呢?”
“倒也簡單的很!”
張鳴哼哼一笑,附耳在張縣丞的耳邊說道:“你只需要如此如此!”
張縣丞聽完張鳴的話,不由得說道:“父親真是高啊!此計一出,這傢伙不死也得脫層皮!”
——————
“張和,我來問你,你這裕山裏怎麼有好幾家都掛着孝布?”
桓承在遊徼黎郃、里長張和的帶領下,逛了一圈整個裕山裏,看着頭上包着白布的張和問道。
張和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黎郃,嚥了一口口水,艱難的說道:“縣君大人...大人有所不知,這些人家皆是因爲引水渠的事情出事兒的!”
“引水渠?”
桓承繼續追問道:“怎麼回事兒?”
“縣君大人有所不知,前段時間我們的引水渠垮塌了,裕山裏的人爲了修建水渠,所有才死了好幾個人?”
張和支支吾吾的說道。
這樣的話漏洞百出,一句也是信不得的。
那些百姓家中死的都是青壯勞力,而且看那些百姓家裏的陳設也頗爲蹊蹺。
農具多有損壞,絕不是休渠所致,反倒像是鬥毆。
桓承也在九江郡下面的縣做過縣丞,自然知道這些鄉里的把戲,現在是旱災時節,這些人只怕就是在這上面做文章的。
“你去吧!這裏有黎遊徼陪着本官!”
桓承不想和這個膽小如鼠的里長多說,直接打發他走人。
張和如蒙大赦,轉頭跑回張鳴父子身邊。
“你怎麼回來了?桓縣君呢?”
張鳴問道。
張和小聲說道:“他問了我幾句,讓我回來,自有黎遊徼陪同。”
“黎郃陪着他的?”
張縣丞胖臉上的小眼睛一眯,有些驚疑不定。
張鳴拍了拍張縣丞的肩膀,說道:“你放心,黎郃,老夫還是信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