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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蠹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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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桓承走到一間掛着孝布的屋子裏,看到一個披麻戴孝的婦人抱着一個孩子緊張的看着自己。

    “黎郃,既然你派人請本官來,現在本官也來了,你說說吧!這張鳴父子平日裏是如何橫行鄉里的?”

    桓承難得的對着這對母子露出了一個淺笑,看向跟着自己進來的黎郃,問道。

    聞言,黎郃眼神一轉,臉上露出了一份恨意。

    “張鳴指使永寧裏的人卡住引水渠上游,故意不給裕山裏用水,造成了裕山裏青壯九人因爲爭水私鬥而死!”

    桓承看着黎郃眼神間掩飾不住的恨意,說道:“故意不給裕山裏引水?”

    “不錯!”

    黎郃聲音低沉,嗓音裏透着兩分歇斯底里。

    “張鳴那個老匹夫就是想要晚十天給裕山裏灌溉,十天之後青苗大部分都已經損壞,來年裕山裏的糧食一定不夠。”

    “屆時,他們就可以用糧食置換整個裕山裏的良田。不出三年,張鳴父子就能讓着裕山裏的幾百人全部變成他的佃戶。”

    桓承聽了黎郃的話,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

    這是那些小地主慣用的手段,諸如此類的還有小鬥借、大斗收的高利貸啊。

    “據本縣所知,你黎郃不是本地人!你又何必揭發張鳴呢?”

    “而且,張鳴的謀劃一定是避不開你這個遊徼的。”

    “說不得,他還許給你不少好處呢!”

    黎郃眼神裏的悲慼頓起,說道:“大人說的不錯,那張鳴確實許給了我二十畝田產。只可惜,這孩子的父親與某是生死之交!”

    說着,黎郃拉着婦人懷中的孩子出來,愛憐的摸了摸他的頭。

    “黃巾亂起的時候,我和這孩子的父親在軍營中相識,其間我們一同轉戰南陽、潁川,跟隨當時的中郎將朱儁。”

    “後來,黃巾軍被平定了,我們就回到了地方。”

    “我黎郃本來是一個遊俠兒,父母早就不在了,四海爲家,又沒有錢賄賂上官,就被分到這裏做了一個小小的遊徼。”

    桓承看着這孩子的裝束,不算華貴,但也是周正,小衣服顯然是大人的衣服改的,只有幾個不顯眼的補丁。

    補丁上的針腳密密麻麻,可以窺見縫補之人的手藝。

    “你當了遊徼,這孩子的父親呢?”

    桓承想到,既然都是有軍功在身的人,也算是從死人堆裏面爬出來的悍卒了,怎麼會輕易的死在了寸漢私鬥之中呢?

    黎郃嘆了一口氣,說道:“當初攻打南陽張曼才的時候,他斷了一個手臂。”

    聽他這麼一說,桓承頓時就明白了,傷兵是不能擔任官吏的。

    任何時代,官吏都代表着官府的形象。

    大多數時候,不求你有多俊美,但是至少得是健全的人。

    也許,這孩子父親的軍功是可以爲吏的。

    但是,斷了一條手臂就註定不能喫皇糧了。

    頂多,在戰爭結束的時候多發一些錢糧罷了。

    當然,以孝靈皇帝的尿性,只怕錢糧也不多。

    更別說,軍隊的層層盤剝,到了這戶人家手中的獎賞應該就更少了。

    桓承想明白了這些,看了看黎郃,說道:“既然你和這孩子的父親是生死之交,張鳴難道就不知道嗎?而且,當時私鬥你爲什麼不阻止呢?你是遊徼,又曾是軍中悍卒,難道還不能解決這些個山野鄉民?”

    這一連串的問題下來,直接將黎郃問得啞口無言。

    “都是我的錯!”

    桓承卻不管這些,他爲人謹慎,注重邏輯,定要將這件事情問得清清楚楚。

    既然要殺人,不做永遠翻不了的鐵案怎麼成?

    面對桓承的一再追問,黎郃終於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原來,這孩子的父親自從從軍隊回來之後,便不再認黎郃這個兄弟了。

    不是因爲其他深奧的原因,而是一種成全。

    就如同當初你和兄弟喝酒的時候,大喊“苟富貴,勿相忘”!

    但是,現實情況是,有一個人真的富貴之後,作爲最好的哥們兒,你會有事沒事兒就去找他嗎?

    答案是,不會。

    一個是傷殘老兵,耕田種地;一個是鄉吏遊徼,捕賊拿盜。

    不是情誼變了,而是圈子變了。

    也許是因爲這種原因,黎郃和這位兄弟的關係變淡了。

    但是,張鳴的圖謀黎郃是知道的。

    經過官場打磨的黎郃遠比以前更圓滑,他趁着夜色到裕山裏悄悄的把這些事情講給了自己的兄弟聽。

    黎郃的打算是,張鳴父子勢力大,不可正面應對。

    黎郃自己也算有些米糧,來年自可接濟兄弟一家。

    至於旁人,他是管不着的。

    但是,這位傷殘老兵不這麼想,他大罵黎郃,將他趕了出去。

    黎郃至今都記得那幾句話,字字錐心。

    “你好厲害,當了幾天小吏便助紂爲虐?你當年吹噓的遊俠天下的膽氣呢?你當年沙場搏命的血氣呢?”

    “如今的你,已經不配再作爲我的生死之交!你已經成了這天下的蠹蟲,成了那爲虎作倀的惡鬼,你已經成了那盤剝鄉里的刁吏!”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黎郃自以爲好心好意的來給兄弟通信,沒想到還被臭罵了一通。

    他也是賭氣發誓,再不踏入此門!

    當夜,黎郃回到家中,大醉一場。

    可是,當他酒醒過來的時候,下面的兄弟告訴他。

    裕山裏和臨近的永寧裏爭水私鬥,傷者無數,死者七八。

    當他風風火火的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具屍體的腦殼雖然被農具砸碎了,但是那條斷臂卻異常醒目。

    黎郃到了,正準備問問事情的始末。

    然而,張鳴也到了。

    那個老傢伙乘着牛車,裝作弱不禁風一樣的過來,爲這件私鬥之事定性了。

    “引水渠年久失修,裕山裏、永寧裏百姓自發修渠,不料發生意外,兩裏死傷十餘人,桃園鄉感念鄉民,撥發糧米用以安置後事!”

    本是一件蓄意殺人的事情,這個老傢伙上下嘴脣一番,事情立刻就變了性質。

    當時,張鳴痛哭流涕、痛心疾首的樣子十分真誠。

    若不是知曉內情,只怕黎郃也被張鳴騙了。

    因爲,事後黎郃得知,當時永寧裏領頭私鬥的就是張鳴的侄子張豪。

    當天,他們就是故意堵住水源,帶着人埋伏起來,引誘裕山裏的人過來。

    等到黎郃的兄弟到了以後,他們立刻圍攻而上。

    當時,跟着黎郃兄弟去的幾個人,全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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