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君,怎麼停下來了?”
身體臃腫的張縣丞帶着人氣喘吁吁跑到水渠邊上,看到水渠裏面正在勘查的桓承,笑眯眯的問道。
桓承把手中捏碎的土塊扔下,拍了拍手中的灰塵,沒有回答張縣丞的話,對着桓五說道:“拉我上去!”
桓五站在水渠邊上,把桓承拉了上來。
“張縣丞,這裏怎麼沒有水源?”
桓承看着張縣丞一衆人,輕聲的問道。
張縣丞面上一愣,驚詫的說道:“怎麼可能?縣君,裕山裏的水利工程是整個黎丘最完備的!”
桓承搖搖頭,說道:“走吧,去裕山裏里長那裏看一看!”
說完,桓承帶着桓五走向馬車,繼續往裕山裏前進。
張縣丞面色不豫,看着桓承的模樣,冷聲說道:“走,繼續陪他耍耍!”
一衆人等繼續向裕山裏而去。
漢承秦制,積裏爲亭,積亭爲鄉,以縣統鄉,以鄉統裏。
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有秩、嗇夫、遊徼。
三老,掌教化;有秩、嗇夫,職聽訟、收賦稅;遊徼,徼循禁賊盜。
裕山裏是大里,在這漢江上下有近百餘里的土地,全部都是良田。
故而,桃園鄉的辦公地點和裕山裏也在一起,共同設置在這裏。
這裏的辦公地點頗爲氣派,不是茅草屋,而是青瓦房。
二十餘間青瓦房錯落有致,各有用處。
青瓦房周邊綠樹環繞,幾棵百年古木生長在院落之間,遮天蔽日,爲這炎炎的夏日平添了幾分涼爽之意。
古木的陰影之中,一衆人等圍攏在這裏。
“張公,您這麼着急忙慌的把所有人都叫過來幹嘛?”
桃園鄉的遊徼看着端坐在樹蔭下的一個老者,不由得問道。
這位老神在在的老者姓張名鳴,是桃園鄉的三老,也是黎丘縣縣丞的父親。
他白髮白眉,看着遊徼焦急的樣子,不由得說道:“你坐下,老夫有重要得事情說!”
遊徼年輕力壯,性格稍顯毛躁,聽到張鳴說話,無奈的坐到他的旁邊。
等了大概半刻鐘,桃園鄉、裕山裏的所有人都過來了。
這時候,張鳴才說道:“諸位,老夫把大家召集起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大家去準備!”
衆人看到面面相覷,低聲討論着什麼。
遊徼黎郃看到衆人吵吵哄哄的樣子,說道:“吵什麼吵?聽張公說話!”
衆人這才安靜下來,看向張鳴。
張鳴見到衆人安靜下來,這才繼續說道:“黎丘傳來消息,新任的縣君桓承要到我們桃園鄉、裕山裏來,已經在路上了!”
黎丘的消息,自然是張鳴的兒子張縣丞了。
“諸位,裕山裏的情況你們心裏都清楚!老夫只說一句話,不該說的不要說,不該做的不要做!這都是鄉里鄉親的,有些事情我們自己做自己的,外人就不要隨意插手了!”
聽到張鳴這明裏暗裏的威脅,衆人紛紛點頭。
“張公放心!我等自然明白該怎麼做!”
不少人向張鳴保證,胸脯拍得梆梆響。
張鳴看到這些人的保證,欣慰的點點頭,繼續說道:“裕山裏的里長張和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
人羣之中鑽出來一個漢子,頭上還包着一塊布,隱隱有血色浸透。
張和點頭哈腰的看着張鳴,說道:“張公,我在這兒!”
張鳴看到張和的樣子,說道:“張和,這一次桓縣君主要看的是裕山裏的情況,你們那邊要做好準備!”
張和麪露苦色,訴苦道:“張公,您是知道的,這幾天的事情怕是瞞不住的!”
“瞞不住?”
張鳴冷哼一聲,說道:“瞞不住也要瞞!”
張和看到張鳴發怒,訥訥不言,不敢說話。
張鳴思忖了一下,說道:“其他人先去準備吧!”
衆人心裏明白,張鳴這是有話對張和親自說,紛紛散去。
張鳴見到衆人散去,這才起身對着黎郃、張和兩人說道:“你們跟老夫走!”
說完,張鳴率先回到了自己的公房。
黎郃、張和兩人連忙跟上,走入張鳴的公房。
“黎遊徼,這件事你跟着張和去辦!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一定不能讓那些人開口!”
張鳴坐在桌案之後,語氣森然的向兩人面授機宜。
黎郃大大咧咧的,抱拳應喏,說道:“張公放心,某有的是手段對付他們!”
“去辦吧!事後,老夫請你們到族中宴飲!”
張鳴聽到黎郃的保證,心裏面放心不少。
黎郃這人雖然是一介武夫,性子粗豪,但是辦事周密細緻,極少出錯。
只要是他做的事情,基本都是穩妥的。
黎郃咧嘴一笑,說道:“張公,某就先謝過了!”
言罷,他抓起有些怯懦的張和,說道:“張里長,走吧!某去看看你們裕山裏的那些個刁民?”
張和知道這黎遊徼的手段,惴惴不安的帶着他和一些持刀佩劍的青壯漢子往自己所在的裕山裏而去。
裕山裏人丁興旺,整個裏上上下下也有幾百號人。
這幾百號人也是聚集在一處的,熟門熟戶,知根知底。
這時候,他們看到里長張和帶着一隊人到了這裏,紛紛看着這些人。
不少膽子大一些的人還跟着他們觀望,瞧瞧他們準備做些什麼。
只不過,這些百姓和張和一樣,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傷痕。
一路走來,黎郃還看到幾家掛着白布的人家,那是家裏死了人。
黎郃也不說話,冷着臉,緊緊的抓着手裏的劍,讓張和在前面帶路。
沒過多久,張和便帶着黎郃走到一戶掛着孝布的人家之前,對着他說道。
“遊徼,就是這戶人家了!”
黎郃看了看這戶人家,院牆頹圮,茅草爲頂,院內的角落裏還擺着農具。
那農具並不是完整的,而是斷裂成爲兩截,榫卯之處還有沒有洗淨的暗沉之色。
“你們帶着人把看熱鬧的人驅散!”
黎郃看到圍觀的人有些多了,對着自己帶來的十餘個持刀帶劍的青壯漢子吩咐道。
這些青壯漢子聞言,紛紛上前,凶神惡煞的將看那些熱鬧的裕山裏百姓驅趕遠些。
黎郃不爲所動,他將右手上的劍放到左手上,推開了院門。
張和正要跟進去,卻聽見他說道:“你也在這裏等着!”
張和聞言,看了看黎郃手中的劍,只得駐足。
黎郃獨自一人走進這戶人家,也不叫人,徑直闖進了屋內。
外面的人瞧不見裏面的情形,只聽見幾聲女人的驚呼,然後就是一陣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