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文人集團以荊州官學爲中心,其思想精髓就在於標新立異,革除積弊。
一改兩漢經學的繁瑣的學風,取洛下之名禮,融合儒、道之學說,講求經世致用。
這種迥異於傳統的思想學說在漢末產生了極其廣大的影響,受到不少追尋先進思想漢末儒生的追捧。
荊州之學以講《易》爲主,兼治《春秋》、《禮》、《老子》。
這種文風既不同於江東以虞翻、陸績爲代表的今文易學,也不同於在北方以鄭玄、荀融等人爲代表的傳習漢儒象數的易學。
這種思想在原本的時空裏,荊州文人隨曹操入鄴之後,對曹氏的循名責實、輕禮重法之政風有着重要的影響。
荊州這種文風更是逐漸成爲了魏晉玄學的淵溯,深刻影響着魏晉文人。
其實,作爲鄭玄弟子的齊靜春爲袁術興辦的江淮書院與荊州學宮的文風也極爲相似。
齊靜春就是在鄭玄那裏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所以才轉修道學,想要觸類旁通。
歷史中的三教合流,儒學、道學相互交融,從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
可以說,中國儒學帶着極爲強大的包容性。
一開始是道學、其後是佛學,直至演變出理學纔在王陽明手中衍生出“心學”。
正是出於這種江淮經學的認同感,多如牛毛的荊襄大族對於蔡、蒯兩家也是冷眼旁觀。
“綦公、宋公,依孤看,你們二老辛勤耕耘的學宮比之當初的洛都太學也是不遑多讓了!”
袁術一身白色常服,外罩裘服,身邊跟着兩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跟着袁術身邊的兩位白髮老者精神矍鑠,紅光滿面,走路不見絲毫老態,這兩人正是綦母闓、宋忠。
一個是襄陽學宮的官方教材《五經章句後定》的編撰者,一個是襄陽學宮的最高管理者。
綦母闓謙虛的笑了笑,說道:“明公過獎了!襄陽縱然薈萃南北英才,比之當初的太學還是有巨大差距的!”
宋忠精於事務,對於袁術駕臨學宮的意圖也猜測了個七七八八。
“明公虎步江南,雄視南北,諸事繁雜!不知爲何突然駕臨學宮?老夫等人誠惶誠恐!”
袁術擺擺手,微微一笑,說道:“兩位先生不必如此!孤也是興之所至罷了,隨便走一走,看一看!”
說着,袁術徑直往學宮裏面走去。
綦母闓、宋忠兩人對視了一個眼神,輕輕搖頭,只好跟了上去。
襄陽學宮的佈置十分宏大,盡顯文人氣質風流,與袁術興建的江淮書院頗爲不同。
隨處可見蒼松古木,亭臺樓閣,四處暢談的學子。
一行人也不少,一路走走看看,多數學子引起了好奇,紛紛注視着他們。
“先生!”
不時還有人對着綦母闓、宋忠行禮,兩人也只是心不在焉的輕輕點頭,目光始終聚焦在袁術身上。
“嗯?宋公,那人是誰?”
走了一會兒,袁術到了一處石階前。
遠遠望去,對面有一處亭子,亭子內有一個瘦小的年輕人。
此人狀貌不揚,看起來頗爲孱弱,正對着一塊玉石敲敲打打。
宋忠上前,看了一眼,回覆道:“明公,此人是山陽王粲!”
王粲?建安七子之一?
“他在做什麼?”
袁術有些不明白了,這位名垂青史的大才子怎麼和一堆玉石爲伍。
此時,王粲手裏還拿着玉石工匠的雕刻的工具,不時的敲敲打打。
宋忠聽到袁術問起這個,連忙對他解釋道:
“明公有所不知,他這是在研究玉佩的形制!”
“自先秦以來,玉佩的形狀多有不同,無法區分,更有一些代表不同意義的玉器散失。”
“王粲有感於君子失之於禮,故而決心蒐羅天下玉器,重訂玉器之禮!”
“現在,他已經研究到了玉佩這個特定的裝飾了!”
玉器溫潤,是中國儒生身份的一種象徵,玉佩也經常被文人視爲君子。
時間、地點、人物身份的不同,對於玉器的使用也頗爲不同。
這對於儒生來說,也是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
袁術聽了宋忠的解釋,明白了過來。
“孤也聽過王仲宣的名聲,初平二年的《三輔論》就寫的很好嘛!”
“當初,大將軍府中的長史就是他的父親王謙,也算是故人之後了!”
正在幾人說話的時候,從另一邊跑過來一個三十出頭的學子。
這人一邊跑,一邊說道:“仲宣賢弟,你快看,我找了一份齊國的玉器圖樣!”
那邊王粲聞言,放下手中的玉石,迎着那人。
兩人也不寒暄,直接坐在一起一起研究起來。
“此人又是誰?”
袁術有些好奇的看着跑到王粲身邊的學子,問道。
“此人是汝南和洽,不是學宮的學子!只是兵兇戰危,他暫時與仲宣合住一處!”
宋忠對學宮的學子瞭如指掌,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汝南人?孤怎麼沒聽過,苦成你知道嗎?”
袁術暗道,能與王粲交遊的人,不該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啊!
苦成一直作爲袁術的貼身侍從,本身也是汝南人,對於汝南的風土人情也是頗爲了解。
他聽到袁術問起,稍微想了一下,試探性的說道。
“家主,奴婢聽說西平有個和陽士,人稱其清貧節儉、素有清正直言之名,不知道是不是此人?”
袁術回頭,問向宋忠,“宋公,這和洽是不是汝南西平人?”
“這位大人說的不錯,這和洽就是和陽士,汝南西平人!”
宋忠一邊說着,有些訝然的看了一眼苦成。
沒成想,吳侯身邊這個看起來卑賤等我奴婢竟然對和洽這樣的人也瞭如指掌?
其博聞強識,恐怕不亞於一些高才之士了。
而且,這人看起來分寸感十足,明明熟知和洽的來歷,偏偏說出來的話又藏了三分。
袁術可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琢磨這些,接連在學宮遇見一位故人之子、一位同鄉。
而且,看起來兩人也不是什麼無德無才之人。
“走!去看看他們!”
說着,袁術一步當先,快步向那處亭子走去。
還沒到地方,遠遠的就聽見了王粲、和洽的爭辯聲。
等到一行人走到近前,兩人也渾然不覺,仍然揪着這份圖形討論。
另一邊,宋忠看了一眼駐足不前的袁術,只好出聲打斷兩人。
“仲宣、陽士,還不快快過來拜見吳侯殿下!”
“吳侯?”
王粲、和洽聽見有人打斷自己兩人,愣然回首,看到了亭子外面的一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