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皇權不下縣,朝廷對各地的官吏也只是任命到縣一級。
一般地說,縣下分爲隅和鄉,其中鄉爲城外地區,隅爲縣城及近郊。
隅下爲坊,坊下設裏。鄉下爲都,都下爲村。
也就是說,縣下一般是三級區劃。
其中,鄉相當於區公所,“都”是鄉鎮,隅爲街道辦事處,坊爲二級辦事處,裏爲社區。
各個不同的時代又略有不同,如初漢時“都“就叫過“亭“,民國時候也叫“保“等等。
鄉長、里長之類的,並非正式官職,更非一級政權,而只是縣衙門的聯絡人,負責一些事情的上傳下達。
漢代的縣下爲鄉,鄉下爲裏,居民點稱城、邑、聚等。
里正主要負責掌管戶口和納稅。
所以,此次江淮大雪的賑災糧食下放下來後,實際上是掌握在這些地方上的里正手中。
胡質、蔣濟也不是出來遊歷,而是爲了拜訪自己的好友桓階。
桓階,字伯緒,長沙臨湘人。
先爲郡功曹,太守孫堅舉爲孝廉,朝廷任命他做尚書郎。
孫堅戰死荊州,桓階冒險求見劉表,索回孫堅屍體。
去年,長沙張羨反叛劉表就有桓階在暗中作爲推手。
張羨被劉表的從子劉磐、劉虎徹底剿滅。
無奈之下,桓階逃到了江東。
胡質、蔣濟與桓階少年交遊甚密,此次他們就是要請桓階參加江淮書院今年三月的春試。
三人今日正要趕往壽春,在路上卻發現了這東林村私下售賣糧食的交易。
“原來如此,某明白了!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郭從龍有些瞭然,問向三人。
蔣濟上前幾步,說道:“我們準備趕往壽春,想辦法將這件事呈遞給吳侯!”
郭從龍不想摻和這些事情,突然說道:“既然如此,某家中老母尚在,就不同你們去了!”
說完,郭從龍拱手作別,牽着馬告辭了。
“這......”
胡質看着頭也不回的郭從龍,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罷了罷了!我們自己去壽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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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曲陽。
縣丞府內。
縣丞看着東林村的林安顫顫巍巍的樣子,沒好氣的說道:“行啦,別裝了!有事說事兒!”
林安這才挺直腰桿兒,腆着老臉,笑着說道:“大人,也沒什麼大事兒!”
“沒什麼大事兒,你能來見我?”
縣丞又不是蠢人,一口否了林安套近乎,直接問道:“是不是有鄉民鬧事?”
“不是!”林安壓着嗓子,說了一句。
縣丞這才稍微放心,說道:“那就好!”
林安言論一口口水,說道:“這件事情比鄉民鬧事還要嚴重!”
“什麼?”
縣丞剛剛放下來的心立馬就懸在半空了,急聲問道:“別吞吞吐吐的了,直接說......”
林安這才慢慢把事情說了。
“砰!”
只見縣丞聽完林安的話,狠狠的拍了一下桌案,直接開罵。
“你個不要命的老東西!江淮書院的人你也敢動?我看你們林家是想滿門滅絕了!”
“你知道江淮書院背後的人是誰嗎?啊?”
“那是吳侯!那是揚州的天!”
“買賣賑災糧,妄圖殺人滅口,哪一條都是死罪!”
“我也沒辦法了,讓你兒子去頂罪吧!”
…………
聽到這裏,林安的身形一下子就佝僂了下來,嗓音帶着些歇斯底里。
“可……這些錢都是爲你賺的啊!”
縣城眼神陰鷙,咬着牙說道:“林安,你是在威脅我嗎?”
林安聲音越發冷漠,說道:
“您是縣丞!您在西曲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縣太爺都要看你眼色行事!
我只是個小小的里正!半隻腳在泥水裏晃盪的下人,只是縣丞老爺養得一條狗罷了!
我這樣的卑賤老狗,怎麼敢威脅你這樣的大人物呢?”
縣丞看着緩緩挺直了身板的林安有些喫驚。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往常看起來卑微的像狗一樣的老匹夫竟然這般高大?
“你到底想做什麼?”
林安面露一絲莫名的笑意,陰惻惻的說道:
“縣丞大人,這些年您拉着一船的人爲您撈錢。
您是拿大頭的,您得負責帶我們上岸!
小人的這個要求,不太過分吧!”
縣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問道:“你說吧,怎麼做?”
“我要你出動縣城內的兵丁,封鎖各路要道,找到這三個人!
只有他們死了,我們才能活!”
林安早有打算,他們自己的人人手不夠。
而且,還有疑似軍中悍卒出現救了這三個江淮書院的學子。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縣丞出動縣城的戍卒、丁役,捕殺這四人!
縣丞聞言,連連搖頭,說道:“我調不動城內的兵丁啊,只有縣尉纔有調兵的權力!”
林安好像不在乎這些,說道:“縣丞大人會有辦法的,小人相信你!”
縣丞正要推脫,卻看見屋外影影綽綽出現了好幾個面帶殺氣的人。
這些都是東林村裏正林安私下裏養的老卒,他們手持利刃,靜靜的看着縣丞。
“好!我想辦法!”
一刻鐘之後,縣丞敲開了縣尉家的大門。
“縣丞,有什麼事兒嗎?”
縣尉看到縣丞帶着人過來,有些疑惑的問道。
縣丞笑了笑,指着跟在自己身後的人,說道:
“縣尉,這是東林村裏正林安,他發現了曹軍的諜子。
我覺得事關重大,這才帶他過來,請你派兵抓人!”
縣尉外面罩着黑色衣服,右手扶刀,問道:“曹軍的諜子?”
林安佝僂着身子走上前,諂媚的說道:
“是啊,縣尉大人!今天上午我們東林村來了四個人,說是遊歷的讀書人!
這冰天雪地的,還有讀書人遊歷?
小人感覺不對勁,就好生誆住他們,暗中偷偷派人查了他們,發現了軍馬、百鍊刀!
只可惜,最後被他們發現,殺了我們兩個人,跑了!
小人想着這是大事情,不敢耽擱,立馬進城來報告給縣丞大人了!”
縣尉一聽,頓時精神上來,問道:“你們所言是真的!”
“小人若有半句假話,當受五馬分屍之苦!”
林安神態自若,信誓旦旦的打着包票。
縣尉見此,也就不再遲疑了。
“豪強!我立刻帶人封鎖各處要道,一定要拿住這四個曹軍的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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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曲陽驛館。
一個瘦削的書生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面露笑意。
堂下跪着一個人,他顫顫巍巍,汗如雨漿。
“縣尊大人,你可知道,監察司爲什麼會來西曲陽嗎?”
縣令聽着這書生陰陽怪氣的說話,更加害怕了。
“小人,小人實在不知啊!”
沒過多久,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漢子走到主位上,悄悄耳語了兩句。
“好!”
這書生輕聲一笑,轉而對堂下的西曲陽縣令說道:
“縣尊不知?那我們就再等一個時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