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我們回來了!這一次上面可真是賺了不老少,又可以多做幾個銀冬瓜了!”
一個穿着絲綢的壯漢笑眯眯的走進了一處大院,張嘴朝屋裏面大聲的嚷嚷着。
“吵什麼吵?生怕被人聽不見是不是?”
屋內傳來一聲怒斥,雖然能從這音調聽出些歲月的痕跡,但是中氣十足。
這壯漢聽到這話不敢再高聲喧鬧,收斂了笑容走進屋內。
屋內一個老頭兒安逸的臥在胡牀上,旁邊有兩個婀娜的妙齡少女正在他旁邊伺候着。
“里正?”
這漢子生得人高馬大,面對這個老頭卻顯得有些害怕。
剛剛被訓斥了一句更加緊張,現在連說話的語調都低了不少分貝。
“老夫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出去做事要低調!怎麼?看我老了,說話不中聽?”
身爲一地的里正,老頭已經幹了近四十年,威嚴甚重,在這一畝三分地上,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吳侯新近成立了一個監察司,專門巡查各地,你們有幾個腦袋敢動這次的賑災物資?”
這壯漢看了一眼暴怒的里正,低着頭說道:“可是,咱們的糧食已經賣出境了!”
“已經出境了?買主是誰?”里正繼續問道。
這壯漢說道:“不清楚,只知道姓衛!”
“姓衛?”
里正思索了一下,也沒猜出來是誰,轉換了方向,問道:“這一回,你們剋扣了多少?”
“不多不多,六成而已!”
這漢子倒是不以爲意,哈哈一笑。
里正聽到這話,一下子就從胡牀上跳了起來,擡手一巴掌扇在壯漢的臉上。
“混賬東西!老夫看你們是真的不要命了!”
這漢子被裏正這一巴掌打蒙了,捂着臉爭辯道:“往年......往年不也是這麼幹的嘛?以前拿八成,現在拿六成,我們已經夠意思了!”
“往年?往年能和現在一樣嗎?”
里正說着,又是幾個巴掌下來。
這漢子是里正的遠方親戚,見到里正的巴掌也不敢躲,嘟囔着說道:“這算什麼,公子還敢殺人呢!”
里正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耳朵卻很好使,也聽到漢子的嘟囔聲。
“殺人?什麼殺人?”
這漢子咧着嘴,說道:“還能是什麼殺人,幾個書生唄!”
“哪裏來的書生?”
里正聽到這漢子說有人知道這個事情了,頓覺不妙,心緒不寧的問道。
漢子見里正的神情都變了,只得說道:“賣糧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幾個遊歷的書生,胡言亂語的,被公子拿下要活埋了!”
“問清楚沒有,是哪裏的書生出來遊歷?”
漢子有些不解,一邊回憶着事情,一邊說道:“嗯,爲首的有個姓胡的小子,說話陰陽怪氣的,好像叫什麼江......江什麼書院......”
里正一口說了出來,“江淮書院?”
“啊對對對......是叫江淮書院!”
漢子聽到里正一提醒,立馬想起來了,連聲說道:“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兒!”
這一回,里正打也不打了,喃喃的說道:“我們家世代基業就要被你們這些個不知所謂的東西敗個乾乾淨淨了!”
“也許,還來得及!”
這漢子本身也覺得不能隨隨便便就殺人,輕輕的對着里正說道。
“里正,咱們如果要救那幾個書生現在就走,應該還來得及!”
里正也是着急忙慌了,穿着外袍就往外走:“快走!快走!”
“備馬!備馬!”
里正招呼着下人,擁着一夥人就往走,騎着馬直奔東南方向去了。
一行人在漢子的帶領下,往西北方向跑馬二十餘里,正撞上了自己的兒子帶人回來。
“爹,你怎麼來了?”
一個身材瘦削的書生模樣的中年人看着里正一行人,連忙上前拉住轡頭,扶着里正下馬。
“那幾個書生呢?”
里正不管其他,只問那幾個江淮書院的學子。
中年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唉!別提了,被人劫走了!”
這時候,里正才注意到自家兒子身後的家丁僕從有不少帶着傷,還擡着兩具屍體。
“誰劫的?”
里正有些動容,要知道自己兒子手下這些僕從不少都是軍中老卒退下來的。
這些老卒別的本事沒有,各種暗手黑着呢!
怎麼就被人把幾個書生劫走了?
“不知道,那人帶着涼州馬、百鍊刀,上來一個照面就砍翻了我們兩個人!”
中年人有些喪氣,繼續說道。
“那廝悍勇得很,一張弓用起來甚是厲害,箭矢百發百中。他們怕傷着兒子,就帶着兒子回來叫人!”
里正冷哼一聲,說道:“走,追上去!”
中年人答應一聲,連忙讓人看護傷者和屍體,跟上了里正,邁步在雪地裏去追人。
可是,追了半天也沒追到人。
茫茫大雪,了無痕跡。
一行人轉回來埋人的地方,尚有幾處馬蹄的印記未曾消失。
一個老卒蹲下看了半天,說道:“里正,這是軍馬的蹄印!”
“軍馬?”
里正眯着眼睛,說道:“看來,得動用上面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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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謝壯士相救,我等感激不盡!”
山林之間,一個書生抱拳向一個魁梧的漢子致謝。
這魁梧的漢子牽着馬、掛着刀、揹着弓,笑着說道:“無妨,恰逢其分罷了!”
“在下胡質,這兩位是我的同窗好友蔣濟、桓階!敢問壯士高姓大名?”
胡質拱手行禮,問道。
“某叫郭從龍,鄰縣陰陵的獵戶!”
這魁梧漢子正是受了袁術書信和賞賜的郭從龍。
胡質三人見識不凡,一眼就看到了郭從龍的馬和刀不是尋常之物。
郭從龍也不是傻子,笑着說道:“本是追尋一位貴人翻山越嶺而來,蒙賜良馬快刀,只能走大路,這才碰巧撞見你們被賊人拿住!”
胡質三人聽到這話,心裏頭才放心下來,說道:“壯士勿怪,我等三人沒有他意。”
“明白明白,某雖是個粗人,但也曉得人情世故!”
郭從龍見胡質也不遮掩自己的疑慮,也是很喜歡這個直爽的讀書人。
“只是,你們這是怎麼被這些人拿住了?方纔那些人好像是東林村裏正林安的公子?”
胡質也不隱瞞,這才說道:“我等也就不瞞壯士了!此事,還要從吳侯去年歲末下發的賑災糧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