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大雪紛紛揚揚,如鵝毛飄絮般接連下了半個月,累計尺餘,總算是停了。
“這大雪總算是停了!”
袁術彙集幕府僚臣,登上亭臺殿堂,看着天空一派晴朗,萬里無雲,長舒了一口氣。
一衆僚臣也紛紛面露歡顏,不時交頭接耳的談論着。
“此番諸君大雪賑災,諸君辛苦了!”
袁術回首,看着這羣彈冠相慶的僚臣們,笑呵呵的說道。
僚臣們齊聲說道:“此皆主公之德,我等不過是勉力爲之!”
“好了好了,我們君臣相得,同心戮力,你們做的事孤都看在眼裏,不需要在這裏相互吹捧了!”
袁術揮一揮衣袖,回到亭臺主位。
衆臣依次落座。
“主公,大雪賑災之事已經妥當了。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議一議春耕之事?”
閻象身爲長史,率先向袁術進言。
袁術頷首示意,回覆道:“不止是今年的春耕,還有江淮書院三月的春試,春試之後這些書院學子的安置,包括中原的曹袁之爭都是要議一議的!”
閻象拱手,說道:“是,主公。”
轉而,閻象看向殿閣內的各曹、各掾、各屬官吏,說道:
“諸位,春耕大典州牧府計劃於二月初二就在壽春城外舉行。其後,揚州諸郡縣尚有屯田事宜,州牧府薦舉倉曹掾倉慈負責,如何?”
倉慈是淮南人,今年不過而立之年,是去年楊弘從九江郡的郡掾之中提拔上來的。
其人爲官廉潔、節儉、頗有法度,無論朝野官聲都很好。
去歲末天降大雪,江淮幾經征戰,庫中錢糧已然不多,雖足以征戰,但不可久持。
用倉慈這樣的人負責今年的春耕之事,頗爲妥當,衆臣無異議。
當然了,閻象也有另一層意思。
袁術一舉降伏江東孫氏,實際控制的土地、城池、戶口一下子膨脹了一倍有餘。
再加上,江東那些個官吏幾乎都投降了,這些人現在在袁術麾下已經佔據了很大的一部分比重。
比如周瑜,他已經被袁術任命爲中郎將,負責協同編練南陽劉勳等諸將麾下兵馬。
比如張昭,他也出來任事,雖然只是在州牧府擔任客曹右掾。
其他林林總總官吏更多,其中不少江東有實幹、政聲、名望的官吏都被袁術一一選拔任用,爲數甚重。
江淮的官員們都已經開始警惕了。
所以,這次議事閻象提議讓淮南人倉慈負責春耕、以及即將開展開來的屯田事宜。
自然是要把控淮南士人的話語權。
控制了糧食,也就是控制住了權力的一道脈門。
袁術穩坐高臺,靜靜的聽着這些人不斷商議,言語間處處是機鋒,步步是陷阱。
無黨無派,千奇百怪。
沒有這些人爭來搶去,主君怎麼坐穩自己的位置?
若真如鐵板一塊,恐怕袁術自己就離命喪黃泉不遠了。
這纔剛剛收復了江東,袁術手下赫然已經形成了兩派勢力。
一派是楊弘、閻象爲首的江淮人士。
一派是周瑜、二張爲首的江東派系。
這些日子,他們已經明裏暗裏的有了不少的爭端。
袁術前世也讀過史書,說實話,他對這樣的情況並不排斥。
總有人大明朝亡於黨爭,對也不對!
大明朝實則亡於皇帝,除了開頭幾代還算賢明,後續的都是些道士、將軍、木匠之流……
只是他們運氣好,沒有變成宋徽宗,但也沒強到哪裏去!
但是,漢末又有不同。
這個時候沒有官僚集團,只有千百年的世家。
這些世家不可能無緣無故被消磨殆盡。
歷史上靠的是衣冠南渡,靠的是胡人的鐵蹄踐踏、利刃屠戮。
饒是如此,也是經過了近二百年的紛亂纔在歲月消磨了這些世家。
後來,世家變成了門閥又是多種因素的原因,暫且不談。
但是,袁術打算走另一條路子,用官僚!
江淮書院的那些學子們就是很好的材料,他們會慢慢的肩負起這個歷史的重任。
眼前的這些派系之爭,袁術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要不貽誤軍國大事,任他們去鬧罷!
政權的走向不需要謀議者,需要的是決策者。
結果出來,袁術自己作決策,這就是最優解。
“主公,我等商議以倉慈爲主,張紘爲貳,負責春耕、屯田之任。”
閻象等人商議半晌,給出了最終結論。
袁術起身往外走,隨口說道:“諸君慢慢商議,後面的春試、學子任官、袁曹之爭一併議了!議定之後,到時候由奏曹掾一併擬報!”
“我等恭送主公!”
衆臣見袁術要離開,齊聲行禮。
出了這裏,袁術一身輕鬆,徑直往內宅走。
“李儒的監察司在西曲陽查案子查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密奏呈遞過來?”
苦成聽到袁術問話,小心的回稟道:“家主,昨日傍晚李儒來信了,說還要查一查,總要空出些位置來給春試後的學子們纔是!”
“哦……”
袁術答應一聲,說道:“傳信給他,查案子就查案子,不要株連!”
“奴才明白!”
苦成謙卑的跟在袁術身後,小心的答應着。
“夫人呢?”
袁術這些日子忙得很,自江東回來又遇上雪災,他已經有日子沒見到馮氏,倒是突然想看看她了。
苦成連忙回道:“夫人在內宅陪着世子妃呢!世子妃有孕了,夫人說要給世子妃傳授些經驗,莫要傷了腹中胎兒!”
袁術聞言,腳下輕快了不少。
想不到,自己竟然快有孫子了,雖然不是親生的!
看看去!
一入後宅,袁術就聽見自己女兒嘰嘰喳喳的笑鬧之聲。
“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袁術笑呵呵的走進來,瞧着屋裏的人。
“見過夫君(父親)!”
三個女人見着袁術進來,趕忙行禮。
袁術擺擺手,說道:“自家人守這些虛禮做什麼?”
“父親,孩兒有件大喜事告訴你!”
袁若微起身,抓住袁術的衣袖,拖着他來到馮氏面前,笑意吟吟的說道。
袁術倒也任由她拽着,說道:“我已經知道了,是蒹葭有孕了嘛!”
袁若微搖搖頭,說道:“父親猜錯了!再猜猜看?”
袁術看着袁若微興奮的眼神,任由侍女脫下厚厚的袍服,坐到位置上,說道:“猜不出!”
“剛纔醫官來爲嫂子診脈,母親也診了診脈,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袁若微是個沉不住氣的,見袁術懵懵的,一口說出了實情。
“什麼?”
袁術真是被這句話砸得有些暈暈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曹蒹葭悄悄示意袁若微,拉着她出去了,將袁術和馮氏留在了屋內。
袁術也顧不得其他人,看着含羞帶怯的馮氏,問向她。
“這是真的?”
馮氏今年不過三十,風姿綽約。
在這個時代她的年紀算大的了,聽得袁術問話,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袁術心潮起伏,我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