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簫秦一向引以爲傲的機智,此刻顯得捉襟見肘。
這一刻,他深深地感到,這四面皇宮,密不透風,無比的深沉和壓抑。
他努力想要看到更遠更寬廣,卻發現到頭來還是井底之蛙。
令人可笑,可嘆,可惜。
後來他想明白了,至少有一點是明確的。
張得玉此來,的確並未帶着惡意。
相反,他聽聞簫秦入宮面聖的消息後,趕緊趕了過來,就是爲了阻止他繼續犯傻。
張得玉便是來保這個年輕後生。
“宰輔大人,你爲何……”
張得玉笑着擺了擺手:“有些話你我心知肚明,點到即可,說破便是無趣。”
“本官爲官之道,無愧公心,簫秦你此刻未必能懂,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聽我這個老頭子一句勸,見了陛下切勿再提此事。”
“至於那小三娘想說什麼,能說什麼,蕭大人完全不必擔心。”
簫秦忽然意識到什麼:“難道……”
張得玉拍了拍簫秦的肩膀:“爲官者怎可被輕易威脅?”
“而大丈夫又怎可自亂陣腳?”
“放心吧,你所擔心的並不存在。”
“宰輔大人,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張得玉正要開口,只見錢公公走來,向二人點頭,隨即宣入殿內。
“簫秦,來來來,朕正要宣你,你來的正好。”旂秦帝遠遠的招着手。
倒是張得玉先行一步,來到聖前,叩拜行禮。
“行了,錢公公讓其他人都退下吧。”
片刻後,飛霜殿內只剩下旂秦帝,張得玉,以及簫秦三人。
就連錢公公都退到殿外。
“張得玉,朕交給你的事情,可都辦妥?”
“陛下儘可放心。”
“甚好。”旂秦帝視線轉到簫秦身上,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簫秦你這天都在忙什麼,怎如此一臉憔悴?”
“這……”簫秦一臉尷尬。
“朕可聽說了,你大半夜跑到兵部尚書的府邸,不僅灌醉了一羣舞女,還把人費解的夫人給灌醉了。”
“你呀你,叫朕說你什麼好,畢竟也是駙馬身份的人,就不能收斂點?”
“陛下,這還真不能責怪蕭大人,畢竟血氣方剛的年齡,身邊又無貼身侍女……”
“嗯,是了。”旂秦帝點頭思索:“簫秦啊,你要是有中意的女子,儘管跟朕說。”
“雖說你是駙馬身份,但畢竟公主不在身邊,朕也沒說不準你找通房丫鬟。”
簫秦更尷尬了,內心早就把費解的祖宗十八輩給問候個遍。
什麼玩意兒,自己也沒怎麼了,這就給皇帝告狀了。
行,你等着,老子早晚得把你家韓嬌兒給你帶綠帽子事,傳得滿城皆知。
不對啊。
旂秦帝和張得玉這一唱一和的,什麼意思,拿他開涮?
三個大老爺們兒湊一起,把其他人屏退,就爲了聊這點破事?
“行了,閒話不說了,就說點正事吧。”
旂秦帝一轉眼就變得肅然。
“簫秦按照你的計劃,朕和宰輔又仔細籌劃了許多,大體不變,主要是細節方面。”
“朕想最後再確認一遍,簫秦,你可以反悔。”
張得玉補充:“老臣也以爲此事太過兇險,把握不好,可能會適得其反。”
“北境偏遠,自古便有山高皇帝遠的說法,倘若簫秦你那邊出了突發事件,陛下這裏又無法第一時間給與幫助。”
“只怕到時的後果,只能你自行承擔。”
簫秦很是難受。
他明明是爲小三孃的事情而來,可談到的卻是充軍事件。
關鍵他還不能插嘴,場合不對,氣氛也不對。
但同時簫秦更加困惑了。
怎麼這事把張得玉也給牽連進來了。
張得玉是敵是友都說不清,充軍一事那可是天大的祕密。
萬一這貨不安好心,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旂秦帝就這麼信任張得玉?
真是奇了怪了。
他二人從任何角度看,都不應該是一條船上的人。
難道自己之前的分析全都錯了?
就算分析錯了,那日殿上,旂秦帝無意間冷瞥了張得玉一眼。
眼神充滿了憎惡,以及殺意,這一點簫秦敢保證絕對沒有看錯。
這究竟算怎麼一回事!
簫秦的疑惑,旂秦帝自然看在眼裏。
“簫秦,你不必多慮,充軍一事朕深思熟慮,即便是朕親自策應你,但畢竟在皇宮深院,有諸多不便。”
“屆時,會由宰輔與你從暗中聯絡,某些方面,百官之首的能量,可是連朕都不如。”
“陛下……”
“張得玉你不必緊張,實話實說嘛。”旂秦帝擺手:“監察百官本就是你的職責,北境那些官員,你比朕熟悉的多。”
“方方面面的打點,非你不可。”
“但不管怎麼樣,朕必須要確保簫秦的安全。”
“哪怕適時,朕寧可捨棄黃亢,你可聽明白了?”
“臣,明白。”張得玉躬身。
“當然這都是後話,簫秦,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
旂秦帝的一番話,讓簫秦震驚之餘,爲之感動。
原來他安排張得玉入場,全都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
黃亢是什麼人,那是旂秦帝還是王爺時,就最爲信賴之人。
爲了他,甚至可以捨棄黃亢。
可想,簫秦在旂秦帝心中的分量。
可爲什麼呢?
自己究竟是哪一點讓旂秦帝如此看重,簫秦想不明白。
越是這樣,簫秦還有退路麼?
人家皇帝都這態度了,你敢說之前都是開玩笑的,老子不去了。
敢說麼?
人皇帝說可以反悔,那也就說說。
忙前忙後準備工作全都做好了,隨時可以進行,結果簫秦給撂挑子了。
這都不是人乾的事。
簫秦暗自好笑,好一手馭人之術,簡直無懈可擊。
算了,也不該計較這個。
簫秦本來就沒打算半途退出。
此行是爲破局,破局者當然得身陷險境。
穿越到這個世上,簫秦一點也不輕鬆。
不知不覺中,他已揹負了太多,太多。
爲了自己,也爲了他們,這條路即便有死無生,也必須走下去。
男人,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方爲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