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倒猢猻散,自古以來的官道至理。
兵部侍郎王權治一死,整個王家便已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對象。
王屹的心已經死了。
他知道漫長的等待,最後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條。
不會有人來救他。
過去父親所結交的那些官道上的親信,朋友,以及數不清的門客,轉眼間,父親死了,他們也跟着死了。
沒有任何一絲希望,更沒有奇蹟。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簫秦。
然而隨着死亡的倒計時,王屹發現,自己居然連痛恨簫秦的力氣都漸漸喪失了。
無所謂了。
他只求不要再這麼煎熬,那一刻快點到來吧。
簫秦通過京兆尹得知,王屹等人原本定在來月問斬的日期,和公主大婚日期衝撞。
因此提前到了當月,也就是四天後的午時,一衆人等將推出午門當衆斬首。
聽到這個消息,簫秦驚了一跳。
他完全沒料到會這麼快。
按道理,問斬至少應該等到抄家工作完成之後,纔會按序進行。
王家家大業大,光是抄家登陸在冊,只怕也要好多天才行。
然後京兆尹還要根據清單,陳列那些是正常所得,那些是贓物。
才能對王家進行細緻的定罪,這個過程又需要很多天。
一系列繁瑣的流程走完,最早可不就得下個月才能問斬。
太突然了。
宰輔張得玉那邊的態度十分曖昧,至今還沒給到底是救還是冷眼旁觀。
兵部尚書費解人又聯繫不上。
簫秦想到這些頭疼不行,難不成真要讓自己去求旂秦帝開恩?
自己一個人去求皇帝,實在太冒失。
旂秦帝答應了還好說,可要是不答應,那問題可就大了去了。
可這樣的話,真就要眼睜睜看着王屹等人,被砍了腦袋?
其實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這樣了。
何況王屹那小子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良心上簫秦不會因此產生任何負擔。
但他總覺得那日在大牢中見王權治最後一面時,王權治很多重要信息並未透漏。
比如,他背後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和軍糧被劫一案是否有直接關係。
小院走水,會不會就是那些人乾的。
王權治已死,問不出究竟,可王屹還在。
如果救下王屹,以德報怨,感化一下他,也許這小子能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回報。
而且簫秦總覺得,王權治之所以很多話沒說清楚,就是爲了把懸念留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逼迫簫秦要想知道真相,就必須救下他兒子。
因此,王屹現在還不能死,必須救下。
京兆府的獄房,條件就比刑部大牢要差很多了。
尤其死刑犯的獄房,簡直就不把囚犯當人看。
簫秦見到王屹時,已經完全認不出他了。
“王屹,蕭大人來看你了,還不快起來!”
王屹半天沒有反應。
帶路的看守也很無奈。
簫秦悄悄給看守塞了兩張銀票,拿到了牢房的鑰匙。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了,簫秦這才拍了拍鐵欄。
“我知道你現在最不願見到的就是我簫秦。”
“沒關係,咱們長話短說,你父親臨走時,曾向我下跪磕頭求我救下你性命。”
“我答應了,所以王屹你給我聽好了,有我簫秦在,你絕不會死。”
王屹慢慢地扶着牆爬了起來。
還沒完全爬起來,一個踉蹌直接仰面跌倒。
看起來已經虛弱到了極致。
這個樣子,怕是等不到問斬,就會自絕於世。
想起當日那個外貌英俊,瀟灑倜儻的自稱本公子的王屹。
再看看面前奄奄一息的可憐人。
簫秦一時感慨萬千。
他能落到今日的地步,確實是自己一手造成。
試想,假如簫秦沒有穿越到這個世界的話,王公子依舊會是那個風流倜儻的王公子。
哎,造化弄人,這小子遇到自己也算是倒黴透頂了。
王屹掙扎着終於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抓住了鐵欄。
撥開面前的亂髮,努力湊的很近,確認是簫秦後,居然咧嘴笑了。
而簫秦卻聞到了一股形容不出的惡臭。
但他並未伸手遮擋,或者退縮。
“簫秦,哈哈,簫秦,你也有今天,怎麼樣?嚐到被關進死牢的滋味了吧。”
“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還有什麼時候問斬,你快說啊你。”
簫秦不由皺眉。
很明顯王屹精神有些失常。
隔着一道鐵門,他居然以爲簫秦也被關進了死牢。
“行了,沒啥好看的。”身後的黃亢捂着鼻子說:“已經瘋了,還是趕緊走吧。”
“你留在外面。”簫秦說着拿出了鑰匙,朝鐵索走去。
“簫秦你瘋了吧!”黃亢趕緊上前阻攔:“王屹這小子雖然功夫一般,但弄死你綽綽有餘。”
“何況現在已經瘋了,你進去就是找死!”
“你死了我怎麼和陛下交代?”
“那是你的事。”簫秦話沒說完,一個轉身已經奪門而入。
黃亢趕緊伸手,發現已經從裏面鎖住了。
“簫秦你出來,快出來!”
然而黃亢明顯已經喊晚了。
簫秦剛反鎖好鐵門,還未轉身,身後的王屹突然面目猙獰的朝他撲了過去。
一擡手就想用手中的鐵銬,生生把對方給勒死。
“姓黃的,我勸你最好不要砸門,否則我現在就勒死他!”
簫秦被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他能感覺到,王屹並沒下死手。
或許是忌憚三品實力的黃亢,逼急了可以輕易闖入鐵牢。
但或許還有其他原因。
但簫秦知道,他賭對了。
王屹沒有瘋,他之前都是裝的。
既然神智還是清醒的,那事情就有迴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