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初臥室的窗簾特別厚,他醒來時黑漆漆的一片。
他睜眼望着天花板,呆呆的看了老半天。室內空無一人,他覺得心底鬆了一口氣,可與此同時又有些悵然若失。
“你醒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伴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陸明初心頭一驚,再一打眼,是林真。
林真擼着袖子,手裏提着一袋藥。
“你是怎麼回事?江洛舟連夜給我打的電話,讓我來看看你。”林真說着把袋子放在陸明初的牀頭。
“怎麼被嚇到了,我剛纔進來你沒聽到聲嗎?”
許是太久沒有見過林真,陸明初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只有心頭的酸楚突然都涌了上來。
他紅着眼搖了搖頭,“沒,剛纔沒注意。”
他一直想要嚎啕大哭一次,就一次,放縱他心裏所有的悲慟和傷心
他自照片的事情發生後就一直陷入低谷期,可偏偏那個時候他父母親友沒有一人在身邊,他咬着牙撐着一口氣處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如喪家犬一樣倉皇逃竄。
直到現在,在經歷昨夜那樣的事後,林真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在他跟前,他卻已經傷心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林真毫不猶豫的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通紅的雙眼,“阿初,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陸明初看着林真,不禁潸潸。
他搖搖頭,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林真實在忍不住抱着陸明初就掉了眼淚。
“爲什麼會這樣呢?”一次是葉問寒,一次是晏白,不過兩次所遇非人,可卻幾乎毀掉了陸明初的所有,你這麼好的一個人,爲什麼總會會遇到這種人?
林真的聲音裏帶着哭腔。
“沒事了,阿真,都過去了。什麼事都沒了。”陸明初輕輕的拍了拍林真的背,輕聲的安慰道。
“我沒關係的阿真。以後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一遍遍的重複像是說給林真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林真煮了熱水,讓陸明初送着水把藥給吃了。
“我來的時候你已經發燒了,我剛纔去藥店買了點退燒藥,回來你就醒了。”林真順手開了燈。
“怎麼不拉窗簾?”陸明初就着熱水喝了藥。
“拉窗簾幹嘛?外面天都黑了。”
“天都黑了。”陸明初顯然有些驚訝。
“是啊,你應該是燒過去了睡了一整天。”林真接過杯子,放在牀頭,轉過身來,凶神惡煞道,“你是怎麼回事,之前的事我就不說了,昨天爲什麼江洛舟會半夜把我叫醒,我人一過來,你這屋子裏一團糟的。客廳裏那都什麼東西。”
雖然對面的人是林真,可是想到昨夜的事,陸明初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啓齒。“昨天,晏白來了。”
林真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陸明初只不過說了這麼一句,他就立馬猜到了很多事情的前因後果。
“昨天晏白來過,那爲什麼叫我過來的人是江洛舟?他們兩是什麼關係,所以你學校論壇的那件事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晏白和江洛舟是一夥的?”
他連珠炮彈的說了一堆,說完也不等陸明初接話,自顧自的把問話給接上了,“好傢伙,我倒是沒想到江洛舟這麼有手段。我還以爲他腦子的東西都長到褲腰帶裏了。沒想到啊。”
他語氣森然,臉上的神色難看極了。
“都過去了,別生氣了。我和晏白的事情在昨天都結束了。”
“結束?你別騙我了!別人不知道,你以爲我也不知道嗎,你總是這樣,事情藏在心裏什麼也不說?”林真眼神微眯。
“你難道一開始毫無察覺嗎?”
其實是有不對勁的地方的,明明已經到了晚上可是晏白還是可以輕鬆的點到一家叫不出名字的私房蛋糕,明明只是一個普通學生,可是卻一直都花錢如流水毫無節制,明明一開始晏白千方百計的要靠近他就很奇怪,可是他偏偏把那靠近當成了喜歡,把奇怪的地方當成了晏白的小祕密。
“陸明初,你這個人永遠都是這樣看上去溫柔體貼,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沒事嗎?”
林真想讓陸明初把話說出來,他怕陸明初把所有的難受都憋在心裏,最後鬱結在心裏,潰爛流膿
“我恨他,阿真。”
陸明初身上的所有溫和漂亮在這一瞬間突然全部褪盡,他身上森然的感覺突然迸發了出來,周遭一片的低氣壓。
“我心中有恨。”
那個人,欺騙他詆譭他,將他的感情、事業都當成玩笑,肆意玩弄,每每想到這裏他都覺得心痛的難以呼吸,可是那時只是痛,到了現在他覺得他的心裏隱隱生了恨。
那恨意如影隨形,盤踞在他的四肢百骸深入他的骨髓裏,他恨晏白欺騙自己的感情,恨晏白詆譭自己的清譽,更恨的是他不懂尊重,想起昨日的種種,他便覺得自己心頭恨意叢生。
怎麼能不恨呢?
那是自己嘔心瀝血兢兢業業換來的榮譽,那是他辛辛苦苦拼搏半生才站上的三尺講臺,那是他心頭最誠摯最熾熱的愛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