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初嘴裏被塞着背心,雙手反剪在身後,上半身被壓在流理臺上,頭髮溼漉漉的貼在臉上。
他閉着眼,不論身後的人怎麼弄他他都不發出一句話。
晏白一隻手擒着他,另一隻手解開自己的扣子。他覺得自己一碰到陸明初就像是被點燃了引線的炮仗一樣,一點就燃,他周身的血液都直突突的往頭頂上流,他眼裏冒着紅血絲,看上去已經全然陷入了癲狂。
他如癡如醉的看着陸明初雋長的眉眼,雪白的膚色,他的陸老師沒有一處不勾人,沒有一處生的不招他喜歡。
可他的陸老師爲什麼這個時候渾身發涼,他們明明要做的是這天底下最熾熱的□□,他的陸老師爲什麼瑟瑟發抖抖若篩糠,爲什麼滿臉悲慟恐怖不安。
他的陸老師,爲什麼眼角落了一顆淚。
晏白停下了自己所有的舉動,他伸手去摸陸明初眼角的那顆淚。
他不過輕輕觸摸一下,晏白卻覺得自己的手指連着五臟六腑都灼灼燃燒了起來,連帶着他的一顆心也滾燙極了。
晏白猛然鬆開手裏對陸明初的鉗制,踉蹌的退後了一步。
他看着鏡子裏張皇失措的自己,和趴在洗手檯上一言不發的陸明初,他看着陸明初的背,從骨肉勻稱的肩胛到覆着一層薄薄肌肉的腰線,從烏黑的頭髮到雪白修長的脖頸。
他突然覺得有幾分恐慌,那恐慌不知來由不知緣起,突然在他心底滋生了出來,他覺得他真的要失去什麼東西了,他慌不擇路的把浴室的門打開,不回頭的往門外跑。
可是他馬上又回來了,他去摸陸明初的眼淚“別哭了,陸老師,我不做了。我什麼也不做了。”
聽到他這句話,陸明初無聲的眼淚卻來的更加洶涌,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狹小的浴室裏,只有花灑流水嘩啦啦的聲音。
“陸老師,你出個聲,你別這樣,你出個聲。”晏白手忙腳亂的去擦陸明初眼角的淚痕。
他扶着陸明初使勁的擁抱着陸明初,他終於感覺到了害怕。
他知道他要失去什麼東西了。
他不敢想,只是緊緊的抱着陸明初,彷彿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骨血裏,“陸老師,你哭出來吧,是我錯了。”
狹小的浴室裏,他抱着陸明初心如刀割。
他喜歡陸明初,可是太喜歡了。他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陸明初,他的喜歡是傷陸明初的刃,他的愛意變成了鋒利的刀,一刀刀刻在他最愛的人身上。
他抱着陸明初,胸口像是被不知名的東西堵住了,耳朵眼睛所有的器官都暈眩混沌,他究竟對陸明初做了什麼!
他想說對不起,可是話到嘴邊卻沒能說出口。不是因爲那可笑的自尊,而且他突然明白,對不起三個字,對真正造成的傷害而言太輕了。
他把失魂落魄的陸明初扶到臥室,幫他換了溼漉漉的衣服,幫他打開空調調到適宜的溫度。
晏白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陸明初就眼睜睜的看着他,不發一詞。他太累了,他從S市跑到川北,可是晏白還是來了,曾經有多想看到他現在就有多麼恐懼他。
“陸老師,你好好休息,睡醒就好了,睡醒之後不好的事都沒有了。學校那邊的事情我會去澄清的。你好好睡一覺。”晏白坐在牀頭,動作輕緩的拍打着被子,他輕聲哄着陸明初去睡。
很久很久,他看到陸明初閉上了眼,好像已經安穩睡去。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想去摸摸陸明初的臉,卻看到他的眉頭輕輕的皺着。
從前的陸明初,不會這樣的,他睡着的時候很安穩,從來不會有憂愁的樣子。是因爲自己嗎,是因爲在夢裏看到了自己所以才皺着眉嗎?
晏白低頭自嘲了一聲,收回手,按下牀頭燈的開關。
“晚安,陸老師!睡醒就好了,不好的事情都會消失的。”
他踮起腳尖輕聲離去,卻在開門時聽到陸明初輕聲的詢問。
“睡醒之後,能不再看到你嗎?”
那聲音是多麼的虛弱輕柔,可聽到的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用力狠狠地一錘,痛徹心扉。他強忍住胸腔裏涌起的悲慟,溫柔的應了一聲,“嗯。”
他邁着千鈞重的步子走出臥室,關上門的時候輕聲說道,“晚安。”
他握着門把手等了許久,也沒聽見牀上那人的聲音,於是悄悄的落了鎖輕聲離去。
他一個人在蒼茫雪海里來,於寂靜黑夜中去。
他愛的那個人,已不再愛他。甚至恨他怨他不願再有相見時。
這場以欺瞞算計開始的相愛終究迎來了它落幕的時刻,不過一場荒唐夢,也到了該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