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上午十點多,我收到丁叔買回來的材料,立刻開始忙活。
身上有傷,還是受點限制的。
但擋不住熱情。
第一單生意,必須精細,周到,讓人滿意,這樣纔有回頭客來。
不是,做白事的,話不能這樣說。
一高興,差點把禁忌都忘了。
想了想,腦子裏也沒啥合適的吉利話。
就節哀吧!
反正工作我得做好。
日夜不歇,兩天,已經大功告成。
三合的小院,院內種着棗樹,樹上,我還特意用暗紅色的紙團,紮了一些棗子。
高門淨窗,隔着窗能看到裏面一塵不染,沙發桌椅齊全,牀鋪整齊,牀上碼着嶄新的被子,一沓好幾牀。
衣櫃鞋櫃,裏頭的衣服鞋子,分男女各十套,連襪子秋褲都用小盒子裝了,放在衣櫃底下。
電視冰箱,桌子上是一臺黑色的錄音機,一個紅色小腰鼓。
聽丁叔說,他二母活的着時候,喜歡打腰鼓,跳廣場舞,不過幾年前已經去世了。
戲曲歌舞節目單,就放在旁邊,上面的字都清清楚楚,有最新的廣場舞曲目和戲文。
紅男綠女的童子站在廊沿下,門旁栓着牛馬,大門口還有一隻小黃狗。
每一條線,我畫的都是優美筆直的,每一個邊角,都做的齊齊整整。
顏色搭配,大小格局合理。
完美。
自己欣賞了一遍後,又拿手機拍了個照留念。
然後給丁叔打電話,叫他帶着他親戚,過來拉東西。
他們是初六下午來的,開了一輛農用大三輪。
車“嘟嘟”地停在桃園外面,我都想跳起來去接了。
想盡快從客戶眼裏,看到欣喜之色,看到他遞過來的利是錢。
丁叔走在前面,先進大門,哈着白氣給我打招呼:“小妮兒,新年好呀!”
“新年好叔。”
他側過身給我介紹:“這是我二伯家哩孩兒,志傑,你喊他哥就中。”
“志傑哥。”
丁志傑二十多歲,身材跟丁叔差不多,矮矮胖胖,很墩實。
我把他們領進堂屋。
這裏面的桌椅都收起來了,只剩紙紮大大方方擺在空處。
丁叔一看到東西,就“哎喲哎喲”地叫起來:“扎哩真中扎哩真中,這下我二伯二母可有個好地方住了,凍不着嘍。”
志傑哥對此沒啥看法,也就是粗略瞄了兩眼,甚至還有點不太滿意,粗着聲問我:“多少錢吶?”
我差點就嗝住。
頭一回做生意,不懂行情,也不知道外面都是什麼價,外婆以前也沒跟我說過這種事。
略微斟酌了一下,材料費二百,我日夜趕工算三百好了。
我嘴還沒張,丁叔已經把志傑哥拉到一邊去。
兩人不知道說了些啥,反正嘀咕了一陣子。
回來的時候,志傑哥把一個白紙包壓到牆角的桌子上。
沒再多說話,就跟丁叔一起,把紙紮往車上擡。
我眼睛在紙包上過了好幾遍,特別想去看看多少錢。
可是人家還沒走,當場數錢,又有點不太好意思。
我只能生忍。
不過沒啥底氣,看志傑哥的樣子,好像對紙紮也沒有很滿意,甚至還有點不太上心。
不過材料是丁叔買的,他應該不會讓我虧本吧?
算了算了,就算虧一點,第一單嘛,當是混個路子,練練手,我不在意。
直到他們把東西搬完,開車下山。
我在桃園門口送完他們,撒丫子就往小院裏跑。
邁步太大,沒考慮到傷口,也不知道扯到了哪兒,疼的我差點跟桃樹撞一起。
好不容易進了院,又被方希明叫住,跟我扯什麼訓練的事。
天吶,這個時候,誰還管得了那個。
我只想知道我掙沒掙到錢,掙多少錢。
都沒跟他多說:“不知道,你去問任教官吧,吳醫生不是說再過兩天他石膏就該拆了,腿兒也該放下來了,應該快了吧……”
話沒說完,人已經鑽進屋,一把抓起桌上的白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