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笙心頭生出一團煩躁的雜緒。
他沒料到會這樣,但很快他給這一幕幕離奇場景安上了緣由:
“謝禪,沒必要找人當搭子演戲給我看,你以爲我會在意?”
小少爺說完便果決地轉身走了。因爲拉不下臉,沒提裏面被揍的事。
外面接待的看到只有齊白笙,見後面沒跟着謝禪,沒說沒問什麼。
都習慣了,少爺壓根沒把人放心上的。
準備離開時,齊白笙在門口頓了會兒。
他很自信,要不了五分鐘,那姓謝的就會舔着臉跟上來。不過現在已經過去十來分鐘。
“少爺……要幫你去叫嗎?”
他冷下臉,眸眼幾分暗,懊惱着獨自上車走了。
“不用,他沒我不行,自己會想辦法過來。”
齊白笙:好一招欲擒故縱,看誰耗得過誰。
裏面謝禪還靠着弈司。
014:“差不多行了?”
他搞不懂這傢伙怎麼沉成這樣,後撤一步才覺出點不對。
“喂。宿主?”
肩頭上的重量一落,謝禪側倒了下去。
弈司趕忙伸手去攬,細看了才發現他一身都是傷。
獸人感官異於常人,隔絕三年,相當於死刑了。
而且他一個不願被契約牽絆的硬骨頭,每一次反抗都是自刀。再挨剛纔那一劑,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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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禪醒的時候在夜裏。
睜眼看見的是天和星月,夜風呼嘯而過,吹在樹上簌簌作響。
他闔眼又半開,好似做了場漫長的夢。
進齊家是夢,牢獄之苦是夢,那個突然出現自稱月亮的漂亮少年也是夢。
【靚仔,醒了就起吧。】
“靚仔累了想躺會兒,別太苛刻。”他聲音喑啞,撐地坐起。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系統014,這次任務是陪你度過剩餘三十天,也就是說你活不長了。】
014想了想,覺得他一生實在太苦,掙扎到現在被告知沒多少日子,慘之又慘,於是準備了幾句安慰的,還沒出口,就聽見那人輕快道:
“還有這好事。”
【?好哪。】
謝禪眼皮懶散耷拉着沒說話,弈司無端從他的沉默裏品到了些解脫。
也是,這日子誰過得下去。
【放心,這三十天有我在,包爽。】
他話裏幾分不正經:“你打算怎麼讓我爽。”
謝禪長髮還沒打理,隨意凌亂落着,當頭二字是輕浮,底下不爲人所知。
弈司見過很多人,垃圾生活量產悲觀主義者,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下還騷裏騷氣的。
【帶你去嗨,抓緊時間享受人生。】
謝禪本以爲這小卷毛的嗨是口嗨,半小時後他收回了這個想法。
華燈初上,紙醉金迷。
最大娛.樂城延綿一片,黑的白的混着,明裏暗裏都是金銀堆起來的取樂場子。
中央拔地而起的尖塔形狀似羽毛,名叫“祈欲”。謝禪沒進去過,因爲那小少爺覺得他低賤,一般都叫他外面等着。
權錢是通行證,那裏個個人上人。
弈司爲了省事迴歸大腦,給他找了個身份套上。
【這大佬隱姓埋名沒怎麼露過面。我辦事你放心,技術一流,從沒出過意外。假證一刷,進去了就是你的天下。】
謝禪其實興趣不大,但既然來了,索性及時行樂進去瞅瞅。
左右雍容華貴兩道門,他拿着透明薄卡到就近的入口位置,擡手一過,柔柔機械女聲:
“歡迎周正楠先生。”
大概時隔半秒,另一邊也響了句一樣的。
“歡迎周正楠先生。”
“……”
【……】
謝禪側頭掃過去,正牌周正楠也在看他。
這人的扮相併不是很大佬,跟他一樣黑髮,不過遮了半邊眼睛,好似一個陰沉沉的頹廢藝術家。
作爲冒牌貨,謝禪很拎得清,也不無禮,退了步,擡手示意他先進。
“你請。周假楠就先走了。”
對方沒動,還在打量他。
謝禪:【好一個從沒出過意外。】
【這叫美麗的巧合,你應該誇我手氣好。根據我的經驗,他會拜倒在你的膝下。你逃,他追,你們都插翅難飛。】
【沒事少看點地下室文學。】
【。】
忽而身後傳來個熟悉聲音。
“這麼巧。”
是齊白笙。
齊白笙因爲白天的事,心裏堵得慌,於是過來放鬆逛逛,看到那個熟悉背影時,心情忽而就舒暢不少。
這瘋狗到頭來不還是得低頭服軟倒找上門。
他走到謝禪身側,停住腳步問:
“來這幹什麼的。”
齊少爺的預設答案是“找你,求你,我錯了,對不起”諸如此類。
謝禪不見喜怒:
“玩兒。”
“……”
齊白笙默了默,只道狗子的逆反心理有點嚴重。
“你進得去?”
“出了點意外。”
換言之暫時進不去。
齊少爺打量一眼,就謝禪一人,這不擺明了等自己來的。
他話裏幾分嘲:
“那個搭子呢,怎麼不把戲演完。沒錢僱了?”
【老子衝出去給他一套。】
謝禪笑回:“怕走路累着,藏起來了。”
【……嚯。】
齊白笙明顯被噎了下,表情不好看:
“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別再裝模作樣激我,我隨時可以不要你丟了你。”
小時候謝禪聽話,以爲有了家,聽到被丟掉就會乖一點,怕沒人要。長大後是被契約牽絆不受控制,強行低頭。
但現在的謝禪,甩脫情感枷鎖,那點不聽命令的不適感完全壓不住這頭狼。
他眼神冷淡,好似看個笑話:
“齊少爺,是我不要你了,自己玩吧。”
那條兒時灰撲撲的小狗人模人樣居高臨下站在那,看得齊白笙晃了下神。他皺皺眉:
“我原本還想帶你去見見世面,既然你脾氣這麼大,就在外面繼續待着好好想想。”
忽而一旁傳來個聲音,幽幽慢慢打斷了他們:
“來周假楠,我帶你去。”
謝禪這才發現周正楠看戲似的一直在邊上待着,這會兒正往他這靠過來。
弈司:【看見沒。他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拿捏他。】
他笑:【你出來教教我怎麼拿捏。】
陰鬱男人走到他跟齊白笙中間,示意他往前,謝禪不好退,回掃一眼,接了所謂大佬給的面子,進去了。
齊白笙想不通怎麼又冒出來個搶狗的,半晌纔回過味。
原來新攀了個有地位的,怪不得這麼有底氣。
齊白笙擺出無謂樣子望向周正楠,小少爺跟他不熟,沒見過面也就不見幾分客氣。
“拴了鏈子,牽不走的。想玩借你玩兩天。”
他說完剛準備進去,周正楠在門口搗鼓了會兒,做了個“往後稍稍”的手勢,頹裏頹氣道:
“歇業了,想玩要不換個地方玩。”
“你父母的產業?沒聽說這裏還能說歇就歇。”
周喪喪:“不是。”
“門歸你管?”齊白笙好笑地擡手過卡,結果透明屏障沒給進。
喪喪補充了一句:“在我名下,除了門都歸我管。”
“……”
周正楠做完一套,側頭看向謝禪:
“進去聊。”
【這不就好起來了。端着軟飯往你嘴裏喂。】
【我沒拿萬人迷劇本,醒醒。】
一般這情節跟的是坦白從寬,冒充別人多少要有點覺悟。
況且他也不想喫什麼軟飯,一口狼牙,不磨就鈍了。
尖塔里布景入眼品位極好,周正楠把謝禪領進個包間,隔音一絕,靜到無聲。
“你別誤會,我對你沒興趣。”
周大佬很決絕,一下劃清了界限。
他說完撥了一個電話,謝禪一寸不挪看着他,隨後伸手探了過去,周正楠一頓,皺眉下意識後撤想躲,被按住了肩膀。
獸的眼睛和力量太具有侵略性。他沒再動。巨大的力量差距前,他幾乎屏住呼吸。
謝禪的手擦過他黑髮,從後衣領疊起的內側取出一個扁平如鈕釦的定位竊聽圓片,稍一用力,折斷放在了桌面上。
“別誤會,我對你也沒興趣。”
他收手垂着眼坐回原位,確實不像有別意的樣子。
壓迫感褪下,一切平和,絲毫不見曖昧。
【是我多慮了,你這段位,根本不需要我教。】
他笑,【真就摘個竊聽器,我一個快死的人,魚還沒養起來就先走了。】
周正楠還愣着,手機那頭已經通了。
“喂?喂喂?哥你吱個聲啊?你還在嗎?”
周喪喪看向那個藏得隱蔽的薄片,從剛剛那一幕裏回過神,突跳的心逐漸歇了下去。
“在。”他回,“我幫你的節目挑了個合適的。”
“哦豁,是嗎,生活不檢點還是紈絝脾氣大。臉怎麼樣。”
“剛從牢裏出來,長得很不錯。”
“可以啊,料這麼足。你說好看那得多好看,他犯什麼事了。”
“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