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暗室。
沒有光,沒有聲音。
他被關在這鬼地方近三年,因爲他“殺”了人。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痛,來自他的結契制約者,也就是送他進來的那位權貴。
今天是他出獄的日子。
“一會兒注意點,好歹是個獸人。還有異能。”
“屁個異能,不就永生死不了,放心,在裏面待那麼久,不瘋也殘了。”
“也不知道人小少爺今天來不來接這怪物。雖然爲他情殺,爲愛坐牢。不過死的是齊二少。估計恨更多點,有錢人的愛恨情仇真可怕。”
“你家消息用馬車傳的吧,齊家老幺早外面坐着了。”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邊走邊聊。
“有一說一,謝禪是真的癡情。”
“這種瘋子真碰上還是離遠點好,那天小少爺不是也差點沒了。”
看守人打開漆黑厚實的門,亮起燈,角落一團黑影,穿着白獄服,手腳脖頸都套了圈,似乎是怕出意外,保險上了一層又一層。
裏面有血腥氣,但除了謝禪沒有第二個人,只有他自己跟自己自相殘殺。
門口幾個面面相覷不大敢進去,裏面那個悠悠半坐起,背身朝向他們,肩寬骨闊,黑髮摻了一簇白,半長雜亂落在肩下。
他手搭後脖,自嘲般垂頭給了一句:
“就一條栓繩關籠子的狗,怕什麼,滾進來開鎖。”
突然一個陌生聲音響在腦海:
【別這麼說自己,聽見沒傻逼。】
謝禪沒回神,他本就習慣了在瘋的邊緣過活,有奇怪的幻聽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下一句是熟人嘴裏出來的:
“你倒是很有自覺。”
所謂的齊家少爺來了。他像是狗主子一樣以倨傲姿態站在那,望着裏面一身狼狽蹲大牢的男人。
謝禪頓頓,隱在暗處。
這是他的制約者,大概十歲謝禪就被賣給了齊家,跟齊白笙結了契。
前十年他過得苦,後十年他不再是謝禪了,是齊白笙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牲畜。
作爲天生危險的獸人,人類迷戀慕強,卻又害怕恐懼,因此有了結契制約一說。被制約者無條件服從制約人。
謝禪當時就是個快死的小孩,年紀也沒到要求,單方面強制結契,中途出了點意外,紊亂的結果是惡狼被迫當舔狗。言行都不受自己控制。
齊家人挑上謝禪沒別的,就是看他命硬,扛得起。
齊白笙心臟有病,身子又弱,總是疼得整宿睡不了,結契後可以分擔痛覺,他那寵幺兒的爹把度鎖在了10:0。謝禪是十。
反正那獸人死不了,跟他們也無親無故。
齊白笙疼了一月,後面全是謝禪在替他苦熬。
當事人傲慣了,清冷少爺當得有頭有臉,他厭惡謝禪那副唯命是從的嘴臉,也覺得自己這一生被綁定礙了自由的路。
他並看不起謝禪。
在那場意外後,更是把謝禪當成仇人待。
牢門大開。
看管者已經給謝禪卸下鐐銬,他從裏面往外走。
出了黑屋子,那面目終於清晰曝在光下。
這是個骨廓五官都出挑的男人,能看出來還很年輕,眉眼深暗,面色並不好,疲憊蓋了一片。好似一株肆意生長卻掛滿鐵鏈的樹。
一起來的管家和在場辦事人員很識相地先一步走了,給兩人清場。
齊白笙:“我前段時間做了手術。”
謝禪並沒什麼意外的表情,好似早就料到。
他這會兒狀態不佳,鼻尖上是對方身上的氣味,控制思緒很難也很累,索性像是牽線木偶一樣念腦子裏遞上的詞本。
“怎麼沒去歇着,還跑這來。”
齊白笙習慣他的關心,眸光冷淡:
“想知道你死了沒。”
他說完一停,“手術室裏,我拒絕了他們打麻藥。”
齊白笙垂眼看着他手臂上尖爪落下的痕,“看來還挺疼。”
利刃剖心,刀子進進出出,針線密合,昏死過去都是輕的。
謝禪低哂:
“你不疼就行。”
真是癡情得自己都覺得好笑。
【好了。】
腦子裏那道聲音又響起。
謝禪不明白,心道什麼好了。
這說話的小子究竟誰。
那頭齊家少爺還在自我演着“我獨美我看不上你別舔了強扭的瓜不甜”的戲:
“收起你那一套,我對你沒意思。”
“巧了,我也沒。”
謝禪脫口出的剎那,齊白笙頓住沒動,他自己也愣了愣。
他眯眸,嘗試開口:
“垃圾玩意真當自己多寶貝。”
齊白笙:???
先前那個聲音又冒了頭:
【多罵幾句。】
謝禪這才發覺那些表現愛慕的強制枷鎖掉了,他樂道:
【你誰。】
【你的蓋世系統014,腳踏光環,身披金手指,救你於水深火熱。】
這個名叫“你要死”的系統把沉重氣氛往輕快裏拖了拖。
齊白笙在那看着謝禪,眼裏是詫異,隨後清冷人設讓他恢復了平靜。
“這又是你想出來的什麼招。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他走過去,擡手舉起到半空,眼見就要落下去。
謝禪利落捏住了他的腕骨,輕鬆一按把對方抵在了牆上。
“沒忘,殺人犯。這不剛出來,有經驗了再進去躺三年也不是不行。”
謝禪一雙眼冷得像刀。
齊白笙面對這“強取豪奪”的場面,第一秒不由恐懼,隨後很是自然地把劇情歸入了“求而不得得不到就毀掉”裏。
小說裏的瘋批都這樣。
他倨傲冷笑,說了通故意激謝禪的話:
“行。殺了我我好跟他團聚。”
謝禪的大掌摁在齊白笙的脖頸上,稍一用力就能把人弄斷氣,但他還沒下手,套在脖子上的項圈先一步剝奪了他的行動力。
毒素注入的眩暈感叫他險些跪地。
那是防止獸人傷害人類設置的特質項圈,他剛出來,這東西劑量放很大。
014:【你收斂點,目前只能取消情感上的強制吸引,其他的我們慢慢解決。】
謝禪沒出聲,估計是還沒緩過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