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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誰放離歌入管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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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長安素來晴多雨少,近日卻不知爲何一連十數日雨水,讓原定五月初離京的謝玄不得不延緩了赴任的計劃,待得雨水初停,前些日子還穿着的春衫已不得不擱置一旁,換上了半臂涼衫。

    謝玄一向是不引人注目的清潤性子,因此雖是初次拜官,卻並未將離京上任之期告知他人。他來長安時間不久,知交寥寥可數,最親近之人莫過於蘇子澈,可蘇子澈最是不耐下雨天,一連數日連宮門也未出,他縱是有心道別,也無力相告。思量之下,索性孑然出京華,連行李也只備了些細軟。

    離京之時正值清晨,長安仲夏雖燥熱,清晨卻是涼爽可人,他與書童謝九葉各自策馬徐行,沿途看過長安的煙柳巷陌,看過城中稚子的垂髫,看過妙齡女子遮面的團扇。

    出了春明門,謝玄駐馬回望,忽而笑了下,九葉莫名相問:“郎君笑什麼”謝玄悠悠吟道:“十年不見小庭花,紫萼臨開又別家。上馬出門回首望,何時更得到京華。”謝九葉聽他感慨,以爲是自家郎君不捨離家,勸慰道:“郎君不必擔憂,奉先是富庶之地,待您做出些政績,莫說回京,封疆大吏也指日可待。”謝玄聽他狂言無忌,哈得一笑,搖頭道:“你胡白什麼,我不是在意這個,只是這詩格外應景,隨口吟來罷了。”說罷揚鞭策馬,絕塵而去,竟是毫不留戀之態。

    謝九葉忙打馬跟上,一前一後同馳騁,不多時便到了灞橋,此處人多,且盡是些黯然銷魂之人,映得兩側看慣了別離的楊柳都顯出些許哀意。兩人不由得慢了下來,偶聽得旁人嗚咽不捨之聲,竟惹起幾許感懷。

    謝九葉見旁人皆有親友相送,依依不捨地牽着衣角,嗚咽訴說離情,問道:“郎君此次赴任,除了家人誰也沒說,致使現下行至灞橋也無人相送,可後悔了”

    謝玄聽他打趣,不由回首笑道:“離別最是傷人,何必”言語戛然而止,心中滄浪瞬起,連聲音都有些走調:“相送長亭,聽唱陽關。”謝九葉不知謝玄爲何神色大變,茫然道:“郎君怎麼了”謝玄並未看他,倒是自他身後傳來一陣清朗笑聲,他回頭一看,陌上一陣輕塵,以蘇子澈爲首的十數騎疾馳而至,堪堪在他身旁勒馬而停,只聽蘇子澈笑道:“可巧趕上了,否則再想見一面,還得請旨去奉先。”

    謝九葉驚訝不已,回頭見謝玄早已翻身下馬,這才發覺自己失了禮數,急急也下的馬來,向秦王施了一禮。蘇子澈跳下馬來,笑道:“今早聽聞你要走,便去謝府找你,令尊說你已經出發,我估摸着時辰,想你應該還沒走遠,就來跟你道個別。”他說的輕描淡寫,一身風塵僕僕卻將他得知自己已經離開時的驚慌和盤托出。謝玄料是他擔心趕不及,馬不停蹄地追了過來,心中歉意暗生:“是我不對,原該早些知會你。”

    蘇子澈擺擺手,沒讓他說下去,着人斟了三杯酒,執杯道:“方纔出春明門的時候還在想,都說春明一過即天涯,這天涯有多遠,是否在天涯之遠就見不着長安沒想到纔到這裏,回首就已經望不見長安了。”他笑着舉起酒杯,謝玄站在他對面,恍惚聽到一聲嘆息,“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我私心作祟,執意與你相見,使你躲不過別離苦,我先罰一杯。”言罷仰頭飲盡杯中酒,又命人重新斟滿。

    謝玄嘆道:“麟郎此言,欲置玄於何地我來長安不過匆匆數月,卻有幸得你一知己。不告而別,原是荒唐之舉,麟郎莫再提了,該罰酒的是我。”說

    完也舉杯飲盡,杯中酒入喉醇厚,其勁敦敦然,其味綿餘不絕,“這是桑落酒”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何。他們彼此之間未曾言說的情義,因着兩人聞歌知意的默契,倒是盡數借酒道了出來。謝玄心下感慨,知己交心,不需言語,只可惜才相知,就要相離了。

    蘇子澈又與他對飲了一杯,道:“我前幾日同陛下說起你,聽陛下之意,是要將你培養成朝廷肱股。”謝玄原不知皇帝此語,驚訝之下略一思量,便知他雖有愛才之意,也多半是爲使蘇子澈高興,才早早許下這般好前程,不由笑道:“陛下厚愛,玄受之有愧。倒是聽聞麟郎不日就要去驍騎營任職了。”

    提起這事,蘇子澈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得意:“陛下總覺得我年紀小,這也不許,那也不許,而今可算開了金口,讓我出來歷練一下。待我將來整頓兵馬,肅清邊境,看他還怎麼小瞧我”

    謝玄溫言點頭道:“陛下曾說,爲官擇人,惟纔是與,苟或不才,雖親不用1,驍騎營威名在外,陛下將他們交給你,可見從未小瞧你。”蘇子澈笑道:“我們一文一武,倒是軍政兩不誤。”謝玄含笑不語,先前未見蘇子澈時,想說的話太多,臨到別時反而說不出口,沉默片刻,卻聽陸離忽然開口道:“殿下,時候不早,該回去了,也別耽擱了清之啓程。”蘇子澈低聲道:“這一別不知多久才能再見。”

    陸離笑道:“長安去奉先不遠,殿下若是想念得緊,大可請旨出京。莫說奉先,便是塞外嶺南,陸離也定然陪殿下去得。”蘇子澈啞然失笑,“說的這般好聽,你怎麼不去請旨出京我定然也不辭勞苦,陪你跋山涉水”被他這麼一打岔,蘇子澈心情倒不似方纔那般低落了,重又拿起酒杯,“清之,飲下這杯酒,你我便各奔前程罷,待君歸來時,再共聚南山,飲竹醉,醉不休。”

    謝玄舉杯道:“承君此諾,此行無憾了。”

    他二人各自飲盡,將酒杯擲於地上,細膩的白玉杯登時四分五裂,蘇子澈攀着馬鞍回看一眼,驀地翻上馬背,紅珊瑚手柄的金鞭映着搖曳地柳枝利落劃過,玄珠一躍而起,登時一陣塵霧飛揚。陸離與同來的親兵也紛紛打馬跟上,方纔還熙熙攘攘的道路上,轉眼只剩了謝玄主僕二人。

    惟有灞橋的離人依舊攀着柳條,訴說着不捨的情義。

    謝玄也攀上馬背,一瞥間卻見謝九葉呆呆地望着蘇子澈離去的方向,動也不動,他拿馬鞭敲了下謝九葉的腦袋,輕斥道:“發什麼呆,走了”

    謝九葉猛地回過神來,倒沒急着上馬,反而疑惑問道:“郎君,秦王大老遠地追過來,肯定有一簍子話要講,怎麼才說不到兩三句,就這麼走了呢連個送別詩都沒吟。”謝玄笑起來,“因爲,所有要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謝九葉更是不解,“秦王也沒說什麼難道特地跑來,就是爲了知會一聲,陛下很重視您您可是狀元郎啊”

    謝玄笑起來,炎炎烈日下,那少年帶着一壺美酒縱馬急追而來,知道不可留,故而未折柳,只借着美酒道出心中意:待君歸來。

    謝九葉還在喋喋不休,忽見自家郎君已然揚鞭打馬,轉眼就躥出去數丈遠,留下一道煙塵輕揚,只得急急策馬跟上,口中叫道:“郎君慢些等等我”

    謝玄嘴角揚起一個玩味的笑,速度不減反增,在官道上揚起一道張揚的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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