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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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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實說,聽說地窖裏的犯人逃出來了,作爲安保隊長的孫大樹,心底慌得很。

    這不是什麼光彩的外快,也不是什麼能見得人的事情:就像在公司上班的時候不幹活,卻只顧着在網上投資一般——不過他們的外快要比前者見不得人無數倍罷了。

    見不得人,卻不見得不正確;能擺在檯面上的,反倒不一定是正確的,這是孫大樹一直以來對使用私刑的看法。

    對這些十惡不赦,卻總能因爲各種各樣藉口,逃脫審判的人,他很是憎惡……也正是因爲如此,他並不覺得,這是不正確的,更不如說,這簡直是爲民除害——只是因爲血腥暴力,見不得人罷了。

    唉……不能擺到明面上的東西出了重大事故,簡直就像和老闆同在一個辦公室,然後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投資血本無歸,本該面色鐵青,痛哭流涕,但又由於不能露出任何異狀,只能憋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雖然孫大樹不是啞巴,他也絕不會去喫黃連這種苦澀至極的東西,但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他卻是一清二楚,比誰都要清楚明白。

    要以雷霆手段解決這件事,絕不能讓犯人跑了,或者出現人員傷亡,這是孫大樹心頭的第一個想法。

    雖然安保部門的弟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共犯,但正是因爲他們都參與了這件事,有着這種程度的緊密關係,才能保證他們絕不會說漏半個字——即便是在睡夢中。

    但後勤部門啊,醫護部門啊,或者是偶爾來刷漆修水管電器的那些其他工作人員,口風可就沒這麼嚴了。

    一傳十,十傳百,如果這件事被傳出去,以那羣保守又愚昧的傢伙的一知半解,我們肯定全都會被解僱,送到街上乞討去!孫大樹緊張兮兮地在心底想道。

    口口相傳,至少還需要一定時間發酵,可能還有機會連夜跑路,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來過;但如果出現了傷亡,那自己這個安保隊長的高清肖像照,一定會在第二天登上玄盟新聞的頭條,和那些蓋了白布的屍體一起,在報紙上佔據一塊版面!

    不管怎麼樣,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對方得逞!想到這裏,他握緊了拳頭。

    “……我第一時間和他談判,那個犯人也不知道出了什麼陰招,打暈了地窖裏的五個弟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引領着大夥兒撤退的那個安保,東一句,西一句,語無倫次地說道,“等我們下去的時候,他已經把刀架在一個弟兄的脖子上了,其餘幾個,則是東倒西歪地躺在一邊,不省人事。燈光太暗,不知道死了沒有。”

    “說重點。”孫大樹皺了皺眉催促道。

    “總而言之:對方不知道爲什麼,點名了非要孫隊長你和他談判——而且要單獨進去,”說着,那個安保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我看,恐怕有詐。”

    孫大樹聽聞此言,又在原地等了幾秒鐘,確定對方並無更多要求,很是乾脆地掀開地窖祕門,慢慢踏了進去。

    本來想到己方有這麼多人,對方卻只有一人的時候,孫大樹的心情,還算輕鬆。

    可當他視野裏看到那個失控犯人的瞬間,就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

    像三天三夜沒睡一樣猩紅的雙眼,粗重的喘息……說實話,很難不讓他回想起一段不妙的往事。

    想起那件事,孫大樹的把握便又少了幾分,在緊張的作用下,情不自禁地嚥了一口唾沫。

    他想起年少在鄉間時,鄉民們聚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試圖抓住,或者說,打死一條瘋狗。

    他至今還記得,當時年齡尚幼的自己,在陽臺上高高看着幾個男人圍向那條瘋狗。

    沒到三個月,村裏連吃了好幾席,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幾乎要刺穿鼓膜的嗩吶聲,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還縈繞在孫大樹的耳旁。

    有的人可能會覺得,被狗咬死,狂犬病,纔是罪魁禍首吧?狗這種生物,有什麼可怕的?正是因爲沒有接種疫苗,纔會被咬之後就近乎必死無疑,可孫大樹,不這麼想。

    他到此時此刻,到了今天還記得,那條狗,是怎麼臨死反撲的。

    那條瘋狗,寧可喫上好幾棍,也要撲進身前,逮着一個人,就拼命地撕咬他的腿,甩都甩不開來。

    不是爲生而抓撓,是爲死而撕咬。

    到後面,也許是咬的人多了,也許是嘴被棍棒打鬆掉了,它的牙,幾乎都掉了個乾淨,這纔在亂棍之中,被氣急敗壞的幾個壯漢,幾乎打成了一灘令人作嘔的,招蒼蠅的肉糜。

    狂犬病,咬到幾乎沒救,那它和毒藥又有什麼區別呢?

    毒蛇的牙中,也有見血封喉的劇毒:但如果那天,地上的是條長蛇,一定會在轉瞬即逝間,被亂棍打死,絲毫沒有反抗能力。

    孫大樹到現在還記得,那瘋狗在和衆人周旋時,四處轉圈,不斷咬牙切齒地看向身旁的衆人,恰巧回頭時,與自己對視的那雙紅了的眼。

    他捫心自問,即便那天鄉民們死於一隻威猛不可地的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自己恐怕都不會一直銘記於心。

    最可怕不過的,就是這種看似已經窮途末路,山窮水盡,腦子裏面卻還是一副鳥語花香春暖花開人間處處有溫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瘋子。

    看到走廊盡頭,昏黃燈光下的那對泛紅的眼眸,那種如同野獸一般粗重的喘息聲,那種飄忽不定的眼神……要不是兩人之間還有着一段距離,孫大樹簡直想現在就退出門外,拿水泥封死這道祕門,讓五個無辜可憐傢伙和那瘋狗一起餓死在地窖裏面。

    可他畢竟沒瘋,還要把日子過下去,那就不能退。

    不能輕舉妄動……先上去的人,一定會被咬上一口。最好就等它平靜下來,一個不注意,當頭一棍敲死,孫大樹在心底暗暗想道,簡直像根木頭一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對方不知道爲何,像剛跑完賽跑的田徑運動員一樣,不斷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去刺激他。

    秉着這個原則,孫大樹像一個不會動彈的木人樁一樣,立在原地,定了很久。

    過了好一陣,如同喘過氣來,逐漸平復氣息的運動員一般,走廊那頭的喘息聲,也逐漸弱了下去,變成了幾乎微不可聞的普通呼吸聲。

    “喂,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我感覺……你有點面熟?”突然,那人這麼問道。

    孫大樹就像是上課沒聽課恰巧還被老師點到名的倒黴學生一般,瞬間愣住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麼回答是好。

    好一陣,他才搖了搖頭說道:“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

    說着這話的同時,他也在不斷打量着用同僚作爲人肉盾牌的那個年輕男子,雖說對方剛入院的時候見過一次,可畢竟沒多上心……

    哦對了,入院的那時候……

    孫大樹腦子裏面想到的話,幾乎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如果用刑的第一天你意識尚存,可能是見過我的。”

    “……我是孫大樹,是這裏的安保部門總負責人,俗稱的隊長。”他自我介紹道。

    自我介紹,似乎在當下的場合,算是最適宜不過的開場白了……可不知爲何,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犯人,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抹布的!這玩的,又是什麼把戲?孫大樹在心底急不可耐地想道。

    終於按耐不住的他,帶着憤怒,有些趾高氣昂地宣佈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是,投降吧!我們的人數遠勝於你,而且,我們是絕對不會向恐怖主義妥協,是絕對不會跟挾持人質的匪徒談判的!”

    “哦?你們就不打算聽一下我的條件?”姬霄饒有興趣地問道。

    不同於剛纔帶着幾人撤退出去的那個安保隊員,從身體各處的顫抖幅度,腰板的角度,臉上的各種微表情,他就能看出來,對面的這人,不是在虛張聲勢——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真的有着一份雷打不動的底氣。

    聽聞此言,姬霄看到走廊盡頭那個自稱孫大樹的人,舉起了食指。

    “無論你想要談什麼條件,都要把那五個人放了再說!”

    “放人?”姬霄聽見這句話,簡直就像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大笑道,“是你今天沒吃藥,還是我今天沒吃藥?”

    “放了人,我還能談判個屁!”他毫不留情面地呵斥道,“別在這廢話了,你們要是不能滿足我的條件,那我就每隔一分鐘,砍死這地窖裏面的一個人!”

    不知爲何,聽到這句話,孫大樹反而鬆了一口氣。

    他真怕對面絲毫不講道理,思維也和常人有異——比如什麼你完成什麼條件,我就還你多少人之類的……當然,還的不是整的,是百分比。

    想起記錄在案的那件事,或者說,想起當初那起事件發生時的負責人所受到的處分,他就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現在,心底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放下了——就算對面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但只要有正常人的思維,就一定有辦法能夠說服他,孫大樹在心底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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