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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同事怎麼是個男的!!!”
秦斯城的聲音穿透力十足,聲音大到幾乎要將屋頂掀翻。更詭異的是,寬敞的客廳裏似乎還源源不斷地傳來回音。
“……”
鍾杳杳硬生生嚇出一身冷汗,她忘了要先取消免提,整個人怔怔地盯着手機屏幕。
“你快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去接你,簡直是胡鬧,我看你這個男同事就是居心不良,看我待會怎麼收拾他!”
房間裏再次響起秦斯城的聲音,這次他的語氣非常急切,甚至隱隱帶着些責備的意味。
鍾杳杳瞬間清醒,她匆忙說了句“待會和你說”,也不等對方同意直接掛斷電話,然後狠狠心,又把手機關機。
“不好意思,秦斯城這個人就是這樣,你別理他。”鍾杳杳侷促地搓着手,小聲解釋,“我們先去喫飯,喫完讓他送我去醫院就好。”
段星寒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轉身走出客廳。
鍾杳杳被他那一記冷漠的眼神看得心虛,握着手機的手指輕輕抖了下。
明明她沒有做錯什麼,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種被“捉姦”的錯覺。
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食物,但屋子的主人卻面露殺氣,高漲的食慾立刻光速退潮。
鍾杳杳戰戰兢兢地拿起筷子,低着頭胡亂地夾起附近餐盤裏的菜,一股腦地塞進嘴巴里,用力大嚼特嚼。
飛快乾完一碗飯,鍾杳杳輕輕放下碗筷,揉着發脹的肚皮說:“多些招待,我喫飽了。”
對面的男人像是沒聽見,依舊漫不經心地喝着湯,儀態很是優雅。
安靜的餐廳落針可聞,氣氛有些尷尬。
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段星寒開口,鍾杳杳大着膽子繼續飯前的話題,“我等會把定位發給秦斯城,你放心,我提前去樓下等他,絕對不會讓他知道這是你家,可以嗎?”
她剛剛仔細想過,段星寒爲什麼會生氣——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都怪她當年一時衝動說出那種鬼話。
鍾杳杳現在腸子都快悔青了,她當時編什麼瞎話不好,非要騙他說自己喜歡秦斯城。
當年……
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哽住喉嚨,鍾杳杳在餐桌下悄悄攥緊手指。
段星寒放下瓷碗,直直地看過來,目光中似乎還帶着一絲冰冷的恨意,他問:“你是不是,對待每個男性朋友都是這樣隨心所欲?”
“……”
鍾杳杳被他的眼神嚇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段星寒輕咳了聲,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剛剛那樣直接掛斷電話,不怕他生氣嗎?”
沒想到他關心的竟然是秦斯城會不會生氣,鍾杳杳愣了幾秒,下意識解釋:“不會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會生我的氣。”
段星寒聽完,冷笑着站起來,走出餐廳。
他真怕再待下去能氣出心臟病。她那個小男友到底哪裏好?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寶貝成這樣,別人半句都說不得。
鍾杳杳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怎麼又生氣了。
而且,他這個反應該不會是在喫醋吧?
眼看着男人即將走遠,鍾杳杳急忙衝出來攔住他,氣喘吁吁地問:“抱歉,請問……我的行李箱在哪兒?”
段星寒低頭看着腕錶,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還有三分鐘門禁,外來車輛禁止入內。”
“啊?”鍾杳杳驚呼:“這才幾點!不是,你們小區怎麼還有門禁啊?誰規定的?!”
這裏又不是高中宿舍,居然還有門禁,太誇張了,再說現在才幾點啊!
鍾杳杳直勾勾地盯着段星寒,想從他的臉上找出破綻,看他究竟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規定的。”段星寒微微挑眉,語氣不容辯駁:“你還有問題嗎?”
鍾杳杳急忙擺手說沒有,頓了頓,她又問:“那能不能麻煩你,抽空送我去醫院。”
段星寒:“你既然知道麻煩,就別問。”
鍾杳杳:“……”
鍾杳杳這下總算是確定了,段星寒就是故意的,他八成還記恨着當年的事情,故意找她不痛快。
他這樣,應該是想聽她主動認錯吧。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到你,如果惹你不高興,那我現在向你道歉。”鍾杳杳說:“能不能拜託你,送我去醫院。”
段星寒略微思索後,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他嘲諷道:“你該不會以爲,是我想求着你住在這裏?麻煩鍾小姐搞清楚一點,如果你不是凡星的員工,我根本不必如此費神。還有,我阻止秦斯城過來接你,是不想讓公司的員工再染上不必要的醜聞,並不是你以爲的那種原因。”
“……”
鍾杳杳被他懟得啞口無言。
段星寒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大概是,你少自作多情,我早就不喜歡你了,勉強收留你住一晚是看在公司的面子上,別給臉不要臉。
半晌,鍾杳杳點點頭表示瞭解,她垂着頭問:“那我今晚睡哪個房間?”
段星寒這套房子是複式,粗略估算應該有五百多平,想來一定有不少客房。她現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想,一切等明天再說。
“樓上最東邊那間,你的行李我放在門口了。”段星寒說完,停頓幾秒,又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上去。”
鍾杳杳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轉身往樓上走,一路目不斜視直奔最東邊的房間。
推開門,鍾杳杳拖着行李箱走進去,看清楚房間裏的佈置,她瞬間愣住。
剛剛在來的路上她雖然沒有認真留意其他房間,但眼前的這個房間面積實在太大,比她現在租的兩室一廳還要大得多。
這個房間該不會是主臥吧!
段星寒這麼做會不會犧牲太大?!
鍾杳杳握緊拉桿,猶豫要不要去樓下找他換一間客房。
耳邊忽然響起段星寒不久前的冷嘲熱諷。
鍾杳杳甩甩頭,心想還是算了,說不定又要罵她自作多情,搞不好人家這間就是客房,只是收留公司的普通員工實在犯不着委屈主人睡客房,是她大驚小怪。
熄燈後,鍾杳杳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有個奇怪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段星寒真的有女朋友嗎?
她在段星寒家的浴室裏沒有看到任何女性用品,整體的裝修風格透着股濃郁的性.冷淡,而且從她進門見到的所有傢俱器物無一不顯示着屋子的主人是獨居。
爲什麼?
情侶之間就算不同居,至少也會偶爾留宿,他們談的總不會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吧?
難道他和楚瀟瀟的關係只是營銷號的捕風捉影,並不是事實。
可是,這種虛假信息公司爲什麼遲遲不發聲明澄清?
鍾杳杳抱着被子輕輕嘆氣,呼吸間全是熟悉的味道,就像被他擁在懷裏,思緒開始心猿意馬,整個人像被扔進火裏炙烤,渾身燥熱,嗓子眼兒幹得要冒煙。她側過身將紅透的半張臉埋在枕頭裏,閉上眼睛使勁醞釀睡意。
過了好一會兒,不僅睡不着,反而越來越口渴。
鍾杳杳盯着無邊的黑夜掙扎了好幾次,最後掀開被子,翻身下牀。
她不確定這個時間段星寒有沒有休息,思索片刻,她果斷拔掉正在充電的手機打開手電筒,摸索着走下樓。
藉着睡覺前的那點零碎記憶,鍾杳杳慢慢地朝着廚房的方向走去,她不敢將手電筒開的太亮,現在的光線剛剛好只夠看清楚腳下的一小塊地面。
鍾杳杳小心翼翼地避開腳下的障礙物,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啊。”額頭突然撞到一塊溫熱的物體,鍾杳杳低聲呼痛,手機一時沒拿穩掉在地上,周圍重新陷入黑暗,耳邊隱約傳來刻意壓抑的喘息。
下一秒,頭頂響起一陣低啞的男音,似乎還帶着點淡淡的起牀氣。
“你在做什麼?”
“我……”鍾杳杳張了張嘴,想解釋她有些口渴下來找水喝,剛一開口卻發現他們靠得太近,她整個撲在他懷裏,說話時嘴脣幾乎要擦着他的衣領。
更要命的是,她的手還緊緊地抓着人家衣角不放。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看見你。”鍾杳杳鬆開手,急忙向後倒退。還沒退幾步,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垂直向後倒去,她下意識伸手胡亂地抓了幾下,但周圍什麼都沒有,眼看就要和地板親密接觸。就在她以爲自己肯定要後腦勺開花的時候,有人突然衝上來將她圈住緊緊攬在懷裏。
出於求生本能,鍾杳杳在那一刻大腦彷彿失靈,她順勢將這根救命稻草用力抱緊,手腳並用地纏在他身上。
心臟怦怦狂跳,她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似乎還不停地向前緩慢移動,隨着一陣微弱的開關聲,頭頂的吊燈應聲亮起。
突如其來的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鍾杳杳瞬間低下頭想躲避這束刺眼的亮光,呼吸間滿是乾淨清冽的氣味,比任何一次都要濃郁,就像一頭埋進他的脖頸裏,嘴脣好像真的貼着溫熱的皮膚。
她胡亂地想着,被這種自以爲是的臆想弄得有些迷亂,全然沒有注意到此時被他抱住的人正在努力壓抑情緒,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
段星寒沉默地盯着鍾杳杳的發頂,他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對待每個男人都是這樣?
爲什麼會有這樣磨人的小妖精?
她到底是什麼變的?
半晌,段星寒輕輕吸氣,咬着牙問:“你還要抱多久?”
《星光杳杳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