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鴦聞言,深知慕容決這是心疼自己,但心中所存傲骨,令她仍是嘴硬,搖頭道:“臣妾並不覺得如此,只覺得那柳氏可憐,爲了給妹妹報仇,連這些許的理智都沒有了。”
慕容決聽她這話,也深以爲然,既然是大柳氏自尋死路,那也沒什麼可憐的。
“愛妃,如今風弈已進考場,若兒一早就向朕討了恩典,出宮去送考了,他們兩人倒是恩愛。”
慕容決說着,將她摟入懷中,輕輕地吻着她的額頭。
蘇鴦心頭有些觸動,稍一擡頭,便可見他那雙深邃眼眸,眼角眉梢染了些許笑意,低聲道:“皇上……”
“朕總有個念頭,若是平定了朝堂,便去遊歷天涯。”
慕容決自幼年起,便於朝堂混亂中生長,從未得過安穩日子,若當真有朝堂平定之時,若能于山水之間,做個逍遙閒人,倒也不錯。
可這又何其容易呢?他膝下並無子嗣,也無任何旁支,就算過繼也無人可選,因而對他來說,不論如何,他都要被朝廷政務的枷鎖困一輩子。
想到這些,慕容決忍不住嘆了口氣。
“皇上,莫要如此傷感。”
蘇鴦伸手摸着他的臉頰,輕聲呢喃。
“愛妃在朕身邊陪伴,朕便不覺孤單。”
二人相依相偎許久,慕容決念及前朝還有公文處理,便暫且離開了。
這一日後,過了三四日,大柳氏因遭慕容決如此訓斥一頓,自然不敢再有什麼動作,安安穩穩的過了一段日子。
蘇鴦也難得有了喘息的時日,將尚宮局內各個位置,安排上了自己的人。
忙完這些,便是去探望探望故人。
來到太后居住的壽康宮門口,蘇鴦擡頭望着那略有些老舊的牌匾,門前寥寥無人,倒是和貞太后剛來京城時,有幾分相似。
只可惜,當初的貞太后尚且算是如日中天,可如今卻已經垂垂老矣,門可羅雀了。
“皇妃娘娘,這裏怎麼這樣冷?”
分明是太后居住的宮殿,卻比冷宮還要寒冷上幾分,這是十分不正常的,何鴛忍不住如此發問。
“看樣子是有些人拜高踩低,看着貞太后如今沒有往日的風光,故意欺負她呢。”
蘇鴦嘴上這麼說着,心裏卻不免有些感慨,旁人都說這後宮是喫人的地方,他從前是不相信的,可今日見了貞太后淪落至此,他終於是相信了。
“罷了,不論如何他都是皇上的親生母親,旁人瞧不起他,可以,咱們不能。”
正說着,蘇鴦讓何鴛攙扶着自己進了壽康宮內,只見如今已經到了春日裏,屋子裏卻還點着炭火盆,可見太后的身子十分虛弱,大概是不行了。
“皇妃娘娘怎麼來了?太后如今還在休息,要不要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裏頭伺候的宮女匆匆走了出來,見來人竟然是蘇鴦,自然有些驚訝,往日這裏是誰都不願踏足的地方,可皇妃娘娘竟然紆尊降貴來了,換了誰都會大喫一驚的。
“不必了,既然太后娘娘在休息,就不必打擾了,本宮自己進去看就是了。”
說着,蘇鴦悄悄地走進了裏屋,只見貞太后歪在榻上,正在休息,似乎並沒有聽到蘇鴦的腳步聲。
從前蘇鴦並沒有察覺到,這個十分要強的女子,已然垂垂老矣,鬢邊也長出了幾撮白髮,臉上更是多了好些皺紋。
也是,如今他的兒子已經是這王朝的主人,作爲母親的她又怎能不老呢?
蘇鴦尋了個地方坐下,預備着等貞太后睡醒,在跟她寒暄,隨後便叫宮女們捧了茶盞上來,輕輕地抿了兩口。
可他並不曾想到,不過這一時半會兒的功夫,貞太后就悠然轉醒了。
“誰?”
如今的貞太后多了幾分警惕,察覺到自己屋子裏或許是有人,連忙出聲問道。
蘇鴦見她醒了,慌忙站起身來,上前去握住她冰涼的手掌,笑道:“是我,你還不認得我嗎?”
“是你呀,你來這裏做什麼?我這兒向來冷清,你來了也沒有什麼好招待你的。”
如今的她全然沒了從前的風光,就連伺候的人也拜高踩低的,見他落魄了,伺候也不上心了,心情還有一日,她喊着冷,要人點了炭盆來,可叫了半天,仍舊是沒人應答,後來問起,旁人才說他是喫酒去了,無暇顧及。
這些蘇鴦也並非沒有耳聞,因而這一日,當他看到貞太后憔悴的模樣的時候,也是十分心疼的。
“是兒臣不好,沒有考慮周全,還望母后不要怪罪。”
蘇鴦說着,給何鴛使了個眼色,何鴛立馬退下,去外頭找了那些個在壽康宮伺候的宮女,教訓起來。
“母后今日想喫些什麼?兒臣這就讓小廚房去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日的貞太后,眼中光芒全然消失,如同提線木偶一般,令人看了就覺得膽戰心驚的,蘇鴦看着,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母后這些日子可有哪裏不適?”
“你呀,不必爲我憂心的,我的身體好得很呢。”
可縱使貞太后嘴上這樣說,他的眼神始終是騙不了人的,蘇鴦看着還是覺得不大對勁,但既然太后自己都親口說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暫且壓下了心中的疑慮。
“不如就嘗一嘗母后先前最喜歡喫的糖醋魚如何?”
蘇鴦出言試探。
“好啊!病了這麼久,都沒有嚐到這糖醋魚的味道了,我呀,正嘴饞着呢,若是能有,那是最好不過的。”
貞太后笑着說道。
可光是這麼一句話,就讓蘇鴦看出不對來了,太后從前最是不喜喫魚,但凡是有魚的蔡,他都是一筷子都不會沾的,如今蘇鴦試探,他卻說自己最喜歡喫糖醋魚,這不是露餡兒了嗎?
“太后娘娘許是累了,從前你是最討厭喫糖醋魚的,不是?”
聽了這話,貞太后的臉色突然一變,隨後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笑着說道:“哦,那或許是我老糊塗了,連自己喜歡什麼都忘了吧。”
“太后娘娘又在說笑了,哪會有人連自己喜歡喫什麼都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