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眼二不見》
我當然知道這老太太是煞靈，只是不理解她說的話。
來告狀的？
而且不是告某個人，是告一張嘴，非瘋即傻吧？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什麼稀奇古怪的都能撞上。
“老奶奶，請你讓一下。”
我已經幫楚凌煙開過了天眼，她自然是能夠看到的。
而在經歷了八蟒拉棺的整件事情之後，已然習慣了煞靈們的存在。
“我要告狀，告一張嘴，憑什麼它不分青紅皁白就說死了我？”
老太太的表情還算是正常，就是這話說的重複，說的人摸不清頭腦。
“老奶奶，您要告狀去土地廟，去城隍廟。就算你找我們，我們也管不了啊？”
楚凌煙說完，擺擺手示意老太太閃開。
誰成想她不僅不讓路，還直接雙手按住了車身。
“你們能管，你們也必須管。”
“不見，這怎麼辦？”
沒轍，楚凌煙只能問我。
“有些東西認死理，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
話落，我打開了車門。
“不見……”
白月亮喊我一聲，欲言又止。
我只當她是擔心，於是擺了擺手：“放心吧，我有分寸。”
來到近前，我細細打量了一遍老太太，尤其是命宮那裏。
斷紋突生，壽命應該是戛然而止的。
換言之，不是遭了橫禍，就是被人給謀害了。
“你有冤？”
“有。”
老太太看我一眼，態度突然變得恭敬起來，甚至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相靈師對於煞靈的震懾作用極大，所以我不會在乎這個細微的變化，
“有冤，就能攔路了？”
“不是，請您恕罪。”
老太太躬身之後，又怯懦的說道：“可是不攔路的話，要怎麼伸冤？”
“該去哪兒去哪兒，我只管活人的事。”
“可是……”
“沒有可是。”
我打斷她，直接掐出了一朵靈火。
“我警告你，若是再敢攔路，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好吧，我不找你。”
老太太說完，畏畏縮縮的指了指我小拇指上的戒指。
“我找她。”
杜鵑現在虛弱無比，我當然不會答應。
“不管你們之前有什麼關係，現在她都不會管你的事情，讓開。”
“……”
老太太這次沒說話，沉默着閃到了一側。
而這時我也注意到，她的臉上有閃過了抹異色。
像是苦澀，也像是無助，還像是……至極的失望。
“不見，老人家她……”
腦海中，突然想起了杜鵑的聲音。
“你現在很虛弱，聽我的，世間的事是管不完的。”
話落，我上了車。
這次，老太太沒敢再阻攔。
“不見，你應該管的。”
車子剛剛行駛出去，白月亮便說了話。
“月亮，現在真的沒法管，凌煙的母親無比虛弱，急需回家入靈閣靜養。”
“隨你吧。”
說着，白月亮扭身朝着後面看去：“不見，有些主動找上門的人，是打發不掉的。有些主動找上來的事情，也不說你說不管就能不管的。不信你就走着看，不僅老太太你要管，還有很多事你也得管。”
“除非……”
“除非什麼？”
我有點兒明白，但更多的還是糊塗。
“沒什麼。”
白月亮搖了搖頭，看向了家的方向。
“剛纔是我多慮了，她出來了，那確實不用你管了，不過那些東西還是會跟回去的。”
“……”
我聽得一頭霧水，於是沒說話，向後瞧了瞧。
不僅老太太遠遠的吊在後面，她的身邊還多了兩人。
而且，都是剛剛脫離陽世的煞靈。
罷了，順其自然吧。
閉上眼睛，我打算小憩一會兒。
再次睜眼時，車已經停在了破街的街口，外面站着不少的人。
除了石重樓之外，還有王紅、李瘸子和表匠，甚至連深居簡出的張半耳和年老多病的曲奶奶都在。
如果啞巴叔和毀了容的麗姐也在，這條街的八戶人家就算是全湊齊了。
在他們的旁邊，停着一輛豪車，石重樓坐在裏面，正看護着楚國雄。
下車打過招呼，我便想把白月亮介紹給曲奶奶他們。
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鄰里關係非常的重要。
然而未等我出口，白月亮已經直接朝家走去。
“不見，我累了，先回去睡了。”
“月亮這……”
我記得抓耳撓腮，這也太不懂禮數了，於是便想着道歉。
“不見，可千萬別再攔了。”
王紅壓着聲音提醒着我：“都是一條街的鄰居，慢慢就熟絡了，因爲這個兩口子鬧得不愉快，可就得不償失了。”
“行，我聽嫂子的。”
說着，我瞄了一眼王紅的小肚子。
平平坦坦的，不像是懷孕了啊。
就在這時，曲奶奶說了話：“小見，懷孕的最初是看不出來的。要我說，你趕緊傳信給二把刀，讓他滾回來。“
“就是，有膽兒上我妹子的牀，沒膽子負責嗎？”張半耳說着，摸了摸據說醉酒後被耗子啃噬了一半的耳朵。
“曲奶奶，張大伯，我爺爺的事兒咱們以後再說，先讓我把正事兒辦了行嗎？”
這幫人在，嚇得石重樓和楚凌煙都不敢下車。
聽到說正事兒，表匠湊了過來。
“不見，那個駝揹人的事情解決完了？”
“還差個尾巴，就在車裏。”
“過程當中，可有什麼東西插手過？”
“沒有。”
“那就好。”
表匠點點頭，轉身就向街裏走：“本來還想着找個由頭去揍那狗日的一頓，奶奶的，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啊。”
“揍揍揍，你整天就知道揍，上次要不是我幫忙，你早讓人家揍出屎了，得了便宜還賣上乖了。”
李瘸子譏諷着，追了上去。
“我也走了，等了半宿沒看上好戲不說，還來了羣礙眼的東西，晦氣。”
張半耳朝着遠處看看，啐口唾沫回了街。
側目看去，我看到了之前攔車的老太太。
跟在她身邊的人也不再是兩個，而是一羣，至少有十個之多。
我看到了，身邊的曲奶奶自然也看到了，朝着那羣人戳了戳柺杖。
“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條街不是你們能進的，膽敢硬闖的話，後果自負。”
一句話，硬生生將那羣人定在了原地。
“小見，把身上的戒指給奶奶瞧瞧。”
“是。”
點頭，我摘下遞了過去。
看完之後，曲奶奶搖了搖頭，又看向了街外的那羣人。
“之前，是不是他們攔過你？”
“是，還說是告狀的？”
“你不想管，對不對？”
“曲奶奶，我不是不想管，而是……”
“不必說而是，不管就對了。”
曲奶奶說着，擡起手摸了摸我的頭。
“不見，你的路怎麼走，只有你自己說了算，記住了嗎？”
“記住了。”
我不知道曲奶奶爲什麼這樣說，還是點了點頭。
而且隨着她的手收回，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帶走了。
具體是什麼，說不清也道不明。
只看到曲奶奶，用摸過我腦袋的手摩挲起了戒指。
“不見，這枚戒指不錯，回去後單獨找間房養着吧。”
“是。”
對於曲奶奶，我是不敢違逆的，畢竟連我爺爺，在她跟前也不敢炸刺。
“從今天起，這條街會熱鬧很多，你無需在意，順其自然就好。”
“奶奶，我記下來。”
“好了，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曲奶奶說完，把戒指還給了我。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王紅走到了我身邊，將一把造型古怪的刀塞進了我的手裏。
“不見，曲奶奶幫你解決了最大的麻煩，但最後這個尾巴還得你自己切斷。”
“嫂子，什麼尾巴？”
先是白月亮，後是曲奶奶，而後是王紅，說的話我怎麼都聽不懂。
衆人皆醒我獨醉？
“雞就快打鳴了，來不及細說了，快去吧。”王紅催促。
“去幹什麼？”
“殺了他。”
王紅擡手，指向了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