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和陳嬤嬤的目光落來,眼神都是空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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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嬤嬤,我與主子所在屋舍能夠修理的都修理好了,房頂屋瓦不全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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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看每隔五天便會有公公帶着糧食衣服來,不知可否讓他們給我們修理屋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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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話音落下,兩個嬤嬤打量起她,隨後老嬤嬤眼皮一垂繼續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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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看了看,目光在青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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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停頓了片刻,說道:“陳嬤嬤放心,不會讓那些公公白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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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人來了,您允許我們上前和他說說,其它的青藍自會與他們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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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默嗓音沙啞,“你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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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感覺到衣襬輕輕拉扯,回頭看一眼鄭若依,二人未來得急目光交流,陳嬤嬤又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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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你們喫的糖,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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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回頭看她,有些愣住,隨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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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進入冷宮不久不知哪位好心人送來的包裹裏面有一小包的酥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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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可沒有在這周圍喫過,不過轉念一想,二人四處找厚實的木板實在累了,主子往她嘴裏塞,可能那時候被看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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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陳嬤嬤站起身拍了拍褲子就往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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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和鄭洛依都愣住,在看對方直奔她們的房舍趕去,面面相覷都是一同快步跟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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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見對方不知從哪拿來的梯子,再又消失片刻,一籮筐放着不新不舊也算是整齊的房瓦,就那般爬上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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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和鄭若依有心想說什麼,但看着歲數不輕的老人手腳頗爲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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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想上前,被鄭若依緊緊拽住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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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青藍是想東一塊瓦西一塊瓦自己修補的,但鄭若依堅決不肯讓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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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二人在下面乾着急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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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陳嬤嬤拿着空籮筐下來,漆黑的手直直伸向青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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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試着問道:“嬤嬤是要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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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便發現,對方黑洞的眼裏亮起了點點的光,隨即她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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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鬆開挽住青藍的手,朝屋裏走去,沒一會兒出來,她手裏拿着四塊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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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站穩,對方那乾瘦的手就一把抓來,鄭若依驚呼間,青藍神色微變就要擋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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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那四塊糖被對方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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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只見對方珍惜的舔了一口,便拿出一小方的帕子包起來,塞進衣襟裏,她走一下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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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片刻後,站在原地的青藍和鄭若依回過神,心裏都有些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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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纔陳嬤嬤黝黑的面龐依舊麻木,黑沉沉的眼裏卻一片滿足,就和孩子喫到了心儀的糖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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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來遠遠的相看,自然知道對方腦子沒有出事,只是待在這冷宮,什麼都沒有,日復一日重複着死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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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出現了糖果,不僅能帶來甜意,更似乎當日不在於千篇一律的日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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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算來原本以爲要用銀子讓懂這些的宮人幫忙,沒想到三塊糖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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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用銀子亮出來被他人看在眼裏…這,這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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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緊緊拽住青藍的衣袖,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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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神色楞然的點點頭,也在略有些蠟黃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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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一回交易,再和陳嬤嬤尋求一些幫助或詢問些事就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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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那位老嬤嬤看着行將就木,身上一股腐朽味,卻出乎意料的頗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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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可能是她們有付出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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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四面與房頂全部都修築好,之後房屋裏裏外外的打掃乾淨,一些沒用的東西該扔的扔,水都用去了好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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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無師自通學會用木板以及已經破敗的桌子兩相結合,做出雖有些不平,但並不影響使用的桌椅,這擺在外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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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屋有着土炕,整理好後,二人弄得灰頭土臉,土炕重新可以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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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真切切的渾身充斥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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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又讓陳嬤嬤幫忙與五日會來一趟發東西的太監做交易,兌換一些棉花與粗布,說會用銀子做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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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對方卻是隻要糖,好在自從知道對方是極爲愛糖,平時再累,青藍都不再接過鄭若依遞來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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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鄭若依也都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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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心糖差不多都花費在陳嬤嬤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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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很值得的,所居住的屋舍不說煥然一新,但該有的也都不缺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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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要花費出大筆的銀子買來炭,至於燒暖炕的柴火,整個可以行動的冷宮都搜尋了一遍,勉強囤起了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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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嬤嬤算是很懂這些,由她的指導,她們砌起了土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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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碗瓢盆,有的需要讓太監捎來,有的嬤嬤東找找,西尋尋,給她們破碗破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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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也容不得多講究,仔細的刷洗幾遍,也就這般拿來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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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個秋天過去,冬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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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和鄭洛依也就日日待在屋中,二人在外屋圍着極小的炭盆,靠近着窗邊,在那點點略有些灰暗的日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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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早就準備好的零碎活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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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不能坐喫山空,那包裹裏的銀子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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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知道要在這住上幾年,還是困上一輩子,自然得小心計算着,要有個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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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費了一筆銀子要來了不算差的料子,青藍開始繡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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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自然不缺這些繡活,青藍這手藝比不得尚衣局,卻也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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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要美的宮女,甚至一些太監,用不算多的銀子便能換上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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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多受歡迎,一些底層的小太監小宮女多少有些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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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青藍打算在這不能做其它事的冬季,將積存的花布統統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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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更是無所事事,她也想來試試這繡工,但是往日能讓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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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可就不能由她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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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先別繡了,放下針,歇歇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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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雙手托腮,眼睛瞪的乾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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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嘴裏應的好好的,說做到手頭上的就放下,但花繡好了,她不停歇地再繡起綠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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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知道口上說是沒用的,上前小心的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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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沒有讓她仔細的監督幾天,布料全部都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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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籮筐的帕子荷包,一些小物件都是不少,梅蘭竹菊,各色的花卉,頗爲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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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挨着青藍坐,雙手捧着她紅腫的兩隻手,生了凍瘡,指尖更是冒着針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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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做了那麼多粗活,手掌粗糙了不少,十根手指頭紅紅圓圓的,有些發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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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握着青藍的雙手,凝視她平靜寧和的面容,伸手撫了撫她發涼的臉頰,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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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接下去好好歇歇吧,你別真的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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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藍看着自家主子不再像往日那般嬌嫩,但也依舊清麗秀氣的面容,觸及她杏目中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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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嗓音柔和,“就算要做,也沒有可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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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若依嘴角漾出清淺的笑意,“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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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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