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祁靖簫看了眼病牀上的男人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別過頭離去了。
往日驕傲的皇帝此時頹然地躺在牀上,腦子裏閃過這些年的一點一滴。
他嘗試想起與太子皇后相處的時分,然而每次都是冷漠而淡然的,還時常被那毒婦與逆子挑撥離間。
他的嘴角牽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隨即又重重地咳了幾聲。
一室寂寥。
皇帝病重,太子監國。
一日之間,東陵國天翻地覆。
上至妃嬪皇儲,下至官員奴才,只要有所幹系的統統被髮落。
玫貴妃與二皇子下毒謀害皇上,意圖造反篡位,雙雙被打入宗人府等候發落。
李嬤嬤、貴公公則是打入辛者庫。
而戶部尚書王莽、丞相李圭等一干黨羽營私結黨、收受賄賂被判秋後處決。
經過嚴刑逼供,作爲玫妃貼身奴婢的李嬤嬤終於交代了給皇帝下的毒。
只是她只有毒藥,卻沒有解藥。
葉笙曾經試過讓哈梵前去診治,但得出來的結果是毒入五臟六腑,無藥可醫,只能儘量拖延。
皇帝在神志清醒的時候,頒佈了禪位詔書,傳位於太子祁靖簫,封爲孝元帝。
與此同時,皇帝公告天下,嫡長公主當年被玫貴妃陷害,流落在外,如今重新尋回,封永樂公主,賜長公主府,黃金萬兩,良田百頃……
玫妃常年以往錦衣玉食,哪裏受得了獄中艱苦的環境,單是蛇蟲鼠蟻就已經讓她崩潰,更遑論衙役常常剋扣她的飯菜,有一頓沒一頓的餓着,短短數天便已經變得面黃肌瘦、憔悴不堪。
她日日夜夜請求面見皇帝,然而最終等來的卻是大太監送來的一壺鴆酒,也算是給了她最後的體面了。
至於祁靖宇,雖然沒有哭鬧不休,但終日縮在大牢的角落中唸唸有詞
“朕纔是皇帝……”
“你們這些狗奴才……”
“殺了,全殺了……”
最後,堂堂二皇子被貶爲庶人,囚禁在宗人府,終身不得釋放。
皇帝彌留之際,外面跪了不少妃嬪美人,哭哭啼啼地拿着手帕拭淚,還有一些年幼的皇子公主跟在左右。
殿內。
“你母后呢?”
太子默然,半晌才答道:“母后身子不適,怕將病氣傳染給父皇。”
就是沒來。
皇帝艱難地扯了扯脣角,神情澀然黯淡。
如今是懶得再跟他虛與委蛇。
是不想再見到他了吧。
也好,不用再見到他這般衰敗無能、纏綿病榻的樣子。
“小笙,過來。”
站在祁靖簫旁邊的少女往前一步走到牀前,垂眸看着那神色枯槁的男人。
不久之前他還意氣風發地坐在高臺之上,大宴羣臣使者,如今卻連說話都喘着粗氣。
皇帝眼前已經有些模糊,隱隱約約看到女孩的容貌,一時間有些恍然。
“芊兒……”
驕傲了半生的男人此刻眼眶微微溼潤。
這一生……
他辜負了結髮妻子。
辜負了一雙兒女。
也辜負了自己。
闔上眼睛,腦海裏閃過的是當年他第一次來到鎮國公府。
在庭院裏見到一位頭髮高高束起的女子正在練武,英姿颯爽,眼神清亮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