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日。
爲期四五日的晉王謀反之事便這般悄無聲息的落下了帷幕,輕鳶刺的那道並沒有大礙,只不過加之皇上之前的急火攻心,着實病了些時日。
宮裏宮外一片忙亂。
這些忙亂已暫時同司姜沒了任何關係,自寧春山莊祭拜完程王爺程王妃,馬車慢悠悠的回到城中已是過了晌午。
程王府的大門前意外的停了一輛皇家的馬車,這個時候赫連瑾忙着處理晉王謀反的後事,自不會出現在此事,便唯有一人可以猜想。
“郡主,怕是來者不善。”竹影攙着司姜下了馬車。
那輛停在門口的馬車上亦有了動作,李公公鑽下了馬車,滿面春光的迎着司姜走了過來。
“郡主您可終於回來了,老奴在此等候多時了。”
“李公公。”司姜福了一禮。
他比了比馬車,“郡主,陛下有請。”
竹影拽了拽她的衣袖,“郡主,讓奴婢同您前去吧。”
“這位姑娘實在不好意思,陛下的意思是郡主一人前往。”李公公的笑的一臉誠意,“你放心,你的郡主會完好無缺的回來。”
司姜打量着他不再多言鑽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的急促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到了皇宮之中。
這些日子皇上還在病着,朝中的事盡數依賴赫連瑾,他絕大多數的時間皆在養居殿中休養生息。
李公公將人引到了養居殿的門外,便退了下去。
屋內焚着的安神香讓人鎮定了心神。
內室傳來皇上略微嘶啞的聲音。
“可是郡主到了,不必在外間跪禮了,進來吧。”
“謝主隆恩。”
司姜入內,內室中原本負責侍候的宮女盡數退了下去,屋內只留下他們二人。
皇上半倚着枕踏,臉色蒼白的,舉手投足之間已不似之前那般利落,一夜蒼老。
“過來坐。”
她猶猶豫豫的看了看牀榻邊的南木椅,謝了恩坐下。
他輕咳兩聲,望着她感慨萬分,“你同你的姨母長的着實一般。”
“陛下您咳嗽了,需要傳太醫麼。”她岔開他的話題,“臣女這便去爲殿下傳太醫。”
“不必了,今日難得太醫不多言,放了朕輕鬆。讓朕看看你。”
“殿下。”司姜起身後退兩步跪在地上,“若殿下無旁的事,臣女先行告退。”
皇上笑着搖着頭,情緒愈發的激動,“你現在的模樣同當年雲思一模一樣,你們都是這般拒絕朕的,怎麼知道現在你們還都不肯原諒朕麼。”
即便是來求得原諒的還是這般高傲的態度,這世上也便眼前這個放不下面子的男人。
他窮盡一生所在追求的到了最後依舊是一場空,這帝王如他一般也是無趣。
“司姜坐過來,坐過來。”
他一連強調兩聲,她起身坐到牀邊。
他忽然費力的向前移動着身子,試圖離她近一些更近一些,知道最後離她只有椅把手的間隔。
“你說,朕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朕,你們才肯原諒朕。”
她正視着他莫測的眸子,忽然覺得眼前之人有着說不出的可憐,“如若陛下能夠放回雲南的郡主,加以安撫,陛下的心便得到了救贖。”
他面色深沉鐵青的盯着司姜,“你是想救輕鳶的命,救那個逆賊的命,她敢謀反難保雲南不會謀反。”
“若雲南真有反意,也不會舉家前來讓您大肆屠戮。”羈押在心底的話一吐爲快,她現在心中是說不出的亢奮,“輕鳶自小便被奸人所帶走,同雲南名存實亡,她的言行絲毫代表不得雲南。陛下如若還似臣女當初入宮之時揣度輕鳶揣度雲南,只會增加無端的屠戮,讓天下蒼生百姓限於水火之中。”
“放肆”不等她說完,他已怒氣衝衝的打斷她的話,“你別以爲你救了朕的命朕便不會殺你。”
“這天下是陛下的唯陛下之命是從,可陛下有沒有想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爲舟民爲水,我死了不足可惜,可千千萬萬的民如此被屠戮,又會如何。”
他怒火中燒的狠狠掐住椅子把守,“你同她一般,皆是如此高傲。你既然想救輕鳶,想救雲南,朕便指給你一條明路。”
他笑的陰沉,讓人不寒而慄,拍了拍手,外間李公公呈上來兩杯酒。
“你若真的想救,便陪朕飲了這一杯,只要你肯飲了這一輩,朕便撤回發兵雲南的兵,便放了輕鳶。”
李公公將酒杯送上前,“郡主,請。”
“如若我真的飲了這杯中酒,陛下便會實現諾言麼。”
“君無戲言。”他摸過牀頭的聖旨,“詔書朕已備好,你要你陪朕飲了這杯,雲南還是雲南。”
酒杯中的酒酒香四溢,是難得的佳釀。
“好。”
養居殿的門外傳來破門而入的聲音,外間的守衛正攔着什麼人入內。
皇上端起酒杯,“沒想到你現在已能這般容易影響瑾兒。”
“司姜”赫連瑾打將進來,視線死死的盯着她手中的酒杯,快步上前便要奪走,“放下,千萬不要相信他的話。”
她閃身躲過了赫連瑾的手,澄澈的眸子緊盯着皇上,擡手一飲而盡,一切只發生在瞬間,便連皇上也被打的措手不及。
“司姜。”
赫連瑾發瘋了般的衝上去,慌張第一次出現在他眼中,那是前所未有的慌張,他抱着她胡亂的想要尋藥丸塞進她口中。
她笑的明媚,如同夏花,微微彎起的眸子看着皇上,“陛下我履行了我的承諾,現在您也該履行自己的諾言了。”
皇上將聖旨交給一旁的李公公,“你去宣紙吧。”
“你答應了什麼,你拿你自己的命和他換了什麼。”
“我沒事。”司姜推開他,晃悠着站起身,強壓住曼上喉頭的血氣,“陛下君無戲言,日後您亦是不可再尋他們的麻煩。”
那口腥甜再也壓不住衝破了喉嚨,吐在了地上,濃黑的血觸目驚心。
“司姜,司姜。”他漲紅了眼摟住已昏死過去的她,通紅的雙眼轉向皇上,“父皇,您殺了皇長兄還不夠爲何如今還要殺了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瑾兒。”他的聲音低沉,“你還以爲朕不知,這個手機縛雞之力的女子是帝師閣之人,單是這一點她便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