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柳村的百姓到縣衙來詢問,縣令就把過錯推到何家頭上,於是百姓又去何家去討要公道,結果何家四門緊閉,並不給予答覆。
眼看就要誤了農時,雲柳村的百姓急火攻心,便強闖何家,打傷了對方的家奴,這就正中縣令與何家下懷,何家馬上派人到縣衙告狀,縣衙則下令拿人。
只要把百姓都抓進牢獄,關上幾個月,對方的家人走投無路,就只能賣田換錢來縣衙贖人,何家跟縣令的計謀便可得逞!
沒想到的是,雲柳村的人空前團結,竟然把縣衙的差役趕了出來,還一面結村自保,一面派人去州城告狀。
這其實不會有多大效果,縣衙有御氣境修行者,雲柳村的百姓根本擋不住,他們派去州城告狀的人,也根本走不到州城。
但云柳村是李虎的老家,他不願看到鄉親受難,恰逢衙門的八品縣丞是個世家旁支子弟,向來跟寒門縣令不睦,二者一合計,便打算爲雲柳村的討個公道。
只是縣令態度強硬,兩人多番勸說無用。
後來兩人決定扳倒縣令且有了分工,李虎在縣衙以道理勸說衆人、拖住縣令,而縣丞則幫助雲柳村的百姓去州城告狀——算算日子,州城也該有意見下來了。
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縣令竟然在昨日要求李虎去雲柳村抓人,還威脅他,如果他拒不聽令則官身不保!
明知縣令是在作惡,李虎又怎麼會去抓自己的鄉親?
在北胡大軍殺來的時候,鄉親們遭受的苦難還不夠嗎?
皇朝五年血戰,無數將士埋骨沙場,千辛萬苦才趕走了蠻子迎來太平,鄉親們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怎能讓他們再遭受無妄之災?
縣令似乎早就料到李虎會這般回答,當即冷笑一聲:
“本官之前還奇怪,區區一個雲柳村,一羣大字不識的刁民,怎敢公然跟鄉紳、衙門做對,現在本官明白了,這都是有你這個縣尉與縣丞在背後撐腰!
“李虎,事到如今,你還不知罪嗎?!”
李虎悚然一驚,沒料到縣令會給他扣這麼大頂帽子,明明是對方魚肉鄉里,現在竟然倒打一耙,不由得怒火萬丈!
他在國戰期間百戰拼殺,血性激烈,哪能忍得下這等冤枉屈辱?
但他還是忍下了。
不爲別的,就爲這來之不易的平穩生活,爲了自家那懂事乖巧的女兒。
他鐵青着臉辯解:“大人明察,下官絕對沒做過這種事!”
縣令嗤地一笑:“死到臨頭還嘴硬,看來不嚐嚐大刑,你是不會知道律法規矩爲何物!來人,將李虎拿下!”
屏風後與大門外,立即衝出幾名修行者,一擁而上,不由分說拳腳相加,將李虎打翻在地,而後欺身而上,捆豬一樣用鐵鏈將他五花大綁!
李虎嘴角溢血,感覺肋骨剛剛都被打斷了兩根,驚怒不已的盯着穩坐如泰山的縣令:“大人如此作爲,就不怕上官怪罪?”
縣令施施然從椅子上站起,踱步來到李虎面前,用俯瞰螻蟻的目光看着他,不屑地道:
“本官知道,你跟縣丞有所圖謀,把雲柳村的人送去了州城。你以爲這樣州府的上官就會幫你主持公道?真是貽笑大方!
“本官在州城若是沒有人,豈會如此膽大妄爲?
“實話告訴你,州府的上官已經到了,卻不是幫來你的,而是以誣告上官與煽動百姓鬧事的罪名,將縣丞拿下了帶回州城審問!
“至於你,區區一個九品芝麻官,又沒什麼出身背景,還敢跟本官叫板,真是不知死活,何勞州府的上官操勞?本縣大牢裏的刑具,就足以讓你魂飛魄散!”
一席話猶如當頭一盆冰水,將李虎澆了個透心涼。
他不可置信地道:“某家就算只是九品,也是朝廷命官,你,你竟敢對某家動用私刑,謀害某家性命?!”
縣令哈哈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彎下了腰,就連主簿都跟着笑出了眼淚。
笑罷,縣令看傻子一樣看着李虎:“本官怎麼會謀害你的性命?但如果你是在自願交代罪行後,畏罪自殺,本官又能有什麼辦法?”
李虎渾身一顫,遍體生寒。
他出身鄉野,少有俠名,沒少與人爭勇鬥狠,投身義軍後數年征戰,手刃了不少北胡戰士與綠營軍賊徒,也曾從死人堆裏被人刨出來,心志不可謂不堅。
但此時,面對猖狂的縣令,他卻像是面對猛虎,由衷感到恐懼。
對方好似比元神境的北胡千夫長都可怕,因爲對方喫人不吐骨頭!
李虎怨忿交加,在被押走的時候,掙扎着不甘地回頭嘶吼:
“我曾是白洋淀義軍將士,我曾爲皇朝拼命殺敵,我曾手刃數十北胡蠻賊,我爲國家立下鐵血戰功,你不能這樣對待我!”
縣令卻已看都懶得看他,自顧自回到太師椅上,端起茶碗神色自若的品茗。
“好茶。”放下茶碗的時候,縣令讚歎一聲。
主簿諂媚的笑道:“這是今年新出的鐵觀音,從數千裏之外的福州運來的,大人若是喜歡,下官這就給府上多送些。”
縣令滿意地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