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安靜。
嬛真的話,讓涼祁的脆弱消失殆盡。
他聲音冷靜鎮定,“孕檢的醫生曾私下給我打過電話,說胎兒體弱,平時要好好養着,任何生活上和精神上的刺激都不能有,那天我帶你去祁家,不僅坐了四五十分鐘的車,你又乍然得知我有父母的事,所以……”
嬛真瞳孔黯淡。
“這樣啊。”
她低聲說。
涼祁勉強擠出一個笑,“沒關係的。醫生說了,只要好好養幾年,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以後?”
嬛真擡眼,她原本黑白分明的杏眼,此時像蒙了霧一樣,“涼祁,還有以後嗎?”
涼祁鼻尖一酸,淚又差點落出來。
“有!”
他發誓。
******
在醫院只待了半個月,涼祁便帶嬛真回家養身體。
他仍是擱下手頭一切工作,專心致志地陪她。甚至專門買了吉他,拙劣地、爲她在陽光下、草坪上唱歌。
涼祁無微不至的呵護,是嬛真生命裏唯一的溫暖來源。
漸漸地,嬛真從流產的陰影中走出來,臉上也帶上笑意。
嬛真身體還很虛弱,涼祁爲了方便一點,爲她買了輪椅,偶爾會在某個晴日的午後,推着她去附近的公園散心。
今日。
天氣晴好。
涼祁將嬛真的輪椅推到樹蔭下,給她擰開熱水瓶。
還未喝到口,便被一羣小孩子吵吵嚷嚷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原來是學校組織秋遊,地點定在了這片公園。
“嫌吵的話,我們去別的地方?”涼祁俯身輕聲問。
嬛真搖頭,眼神定定地落在某個小傢伙身上。
涼祁尋着她的視線望過去——
孩子羣中簇擁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傢伙。那小傢伙小小年紀就有一身範兒,指揮着一羣人做這個做那個。
不僅如此,那小傢伙特別有靈性,似乎能察覺有人在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和日光一起
望過來,撞進嬛真的心裏。
這是。
夜璟。
她的兒子。
小傢伙也認出了嬛真,他衝身後招招手,保鏢俯身側耳湊過去,也不知他對保鏢說了什麼,保鏢爲難地點頭,不再跟着,而是任由他邁着小短腿咯噔咯噔地朝嬛真跑過來。
“是你啊,漂亮阿姨。”
小傢伙額頭還帶着汗漬,氣喘吁吁的說。
嬛真呼吸都停了,眼神貪婪地在他臉上打轉,她伸手想砰砰他肉嘟嘟的臉頰,卻又怕把他嚇跑,只能壓下內心洶涌的躁動,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漂亮阿姨?”
夜璟挑眉,小小年紀帶了點痞氣,“可不是,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不過,不能跟我媽媽比哦!”
他媽媽。
嬛真手指無意識地蜷縮。
白心玫嗎?
那個養着她的孩子,搶走她的幸福,害死她父親的女人?
嬛真忍住那生澀的痛意,問道:“你媽媽對你好嗎?”
夜璟歪頭,大眼睛裏閃過困惑和挫敗,“媽媽沒有抱過我親過我。不過——”
他叉腰,像是在趕跑脆弱一樣,“我是要保護媽媽的人!怎麼能讓媽媽抱呢?只要她是我媽媽,哪怕她做的全都是壞事,我也會保護她!”
嬛真的心很疼,細細密密針扎般的疼。
又有一點驕傲。
這是她的孩子,燦爛的如太陽一樣。
也許是嬛真的眼神太複雜,夜璟往後退了幾步,嘟着嘴說:“那天在宴會上,我不該那麼兇你的!爸爸已經教訓過我了。但是我不後悔!任何欺負媽媽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但是,看在你長的漂亮的份上,那天的事就揭過吧。”
夜璟傲嬌地轉身,邁着小短腿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一般,扭頭,“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嬛真輕聲道。
“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嬛真頓了頓,道。
“清大。”
這話音落下後,你無法想象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眼神裏可以轉的那麼快,能藏那麼多東西。
夜璟認真地看着嬛真,從她的眉眼到她的脣,似乎要將她刻在心裏。
“我知道了。”
“祝你天天開心!”
語罷,小跑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