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馬林的味道在鼻尖縈繞。
閉着眼都能感覺到身周的慘白色。
身體很疼。
從後腦勺到指尖。
尤其是小腹的地方,像被人拿了一把鈍刀,把器官和着血挖出來那種疼。
這樣的疼痛,她好像經歷過一回呢。
這樣的場景,她好像也經歷過一回。
嬛真的第六感已經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她早就醒了,可遲遲不敢睜眼,因爲她怕——怕第六感預示的事情,真的發生。
回憶,慢慢回籠。
嬛真想起來了。
她和涼祁到祁家喫午飯,飯喫到一半,她肚子好疼,開始流血,血把地板都染紅了,她疼的昏了過去,昏迷之前,她看到了涼祁眼底碎裂的光。
“不要——”
嬛真乾澀的脣瓣微張,溢出兩個輕微的,卻帶着無限痛苦的字節。
“阿嬛,你醒了?”
涼祁一直守在她的牀邊,聲音比她還憔悴,“是不是渴了。”
涼祁手忙腳亂地找來水杯,用棉籤蘸了水,一點一點描摹她的脣,讓液體滲進去,“你要緩一緩才能喝水,要先把脣溼潤一下。”
“是不是還是很疼?你忍一忍……疼的受不了的話,你就掐我。”
他將空閒着的手遞到嬛真的左手邊,強塞進她的掌心。
磕磕巴巴的。
很粗糙。
嬛真動了動脖子,看向那被硬塞入掌心的手掌。
那隻手的手背和記憶中的一樣,白皙乾淨,指節修長。
而手心——
密密麻麻,都是未結痂的傷口。
那是自個的指甲掐的。
嬛真眼淚忽然就涌出來,她啞着嗓子,“你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你別哭。阿嬛,你別哭了。”涼祁手足無措地給她擦眼淚,只是雙手抖個不停。擦來擦去,把自己雙手都抹溼了,都還沒擦乾她的淚。
嬛真流了很多很多淚。
直到眼眶乾澀的再也擠不出來。
她才帶着鼻音問他。“幾天了。”
“三天。”
“孩子呢?”
迴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我名字都想好了呢。”嬛真聲音很輕,比羽毛落地還輕。
涼祁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米八五的個子,高高壯壯的大男人,跟個孩子一樣,趴在嬛真的身上,眼淚順着棉被往裏面滲,他想壓住喉腔的悲鳴,卻用盡這輩子的自持和冷靜都壓不住,嗚咽的哭聲,
要把人心都哭碎了。
“對不起,阿嬛,對不起……”
嬛真艱難地抱住這個男人。
她似乎想起什麼,輕笑,“涼祁,你看,我左手有知覺了呢。”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涼祁說不出話,只能將她抱的越來越緊,恨不得和她融在一起,一起丟開這令人厭惡的凡世間。
可是。
不能呢。
嬛真的聲音像飄在雲裏,“涼祁,孩子……真的沒了嗎?”
“嗯。”
“是個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也好。”嬛真喃喃道:“從古至今,女人的路都要比男人難走些。男人只要功成名就,就什麼都有了。可女孩子不一樣。”
“她如果太過耀眼,壓住丈夫,會得不到美滿的婚姻。她如果太賢惠懂事,會被男人忽
略到塵埃裏。她如果被父母寵着嬌蠻任性一些,她未來的路會好難走,因爲這社會會告訴她,感性衝動不理智的後果,慘烈的讓人心驚。”
“所以,還不如不來這一趟。”
嬛真輕聲道——
“那麼,流產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