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真之所以和難民方向背道而馳, 就是想親自看一看大梁國的邊境軍武。
一直傳言,大梁邊軍一退再退,現已丟了三座城池。
可是當刑真看到兩千騎軍時,他便不相信傳言爲真。
兩千騎軍戰力非凡,若是成規模編制,除非敵人有同樣戰力的騎軍。
否則的話不用多,那樣的騎軍有三萬即可,便能打亂大宜六十萬大軍的陣腳。
最重要的是,刑真看到的兩千騎軍全部精神飽滿,不像是沒有一戰之力的潰敗逃兵。
按理說駐軍四周的山頂,必然有崗哨和暗堡埋伏。
但是別忘了,提前來探路的是小狗崽兒。經渡船一事後,鼻子越發的靈敏。
除非有大能遮掩天機,否則一般的事物,很難逃過小狗崽兒的鼻子。
眼底下是大梁國的四十萬軍武,正升起炊煙準備早飯。
一夏所能見到的,無非是連綿不絕的營帳和一處處集合的方陣。
刑真眼力極好,看的自然更加真切。甚至可清晰撲捉到每一位士兵的表情。
所有士兵,和昨晚見到的精神狀態如出一轍。不像是敗軍,更像是沒參加過戰鬥,躍躍欲試的出征軍。
大梁軍隊荊條有序,沒有絲毫的疲憊。和傳聞中的敗兵,丁點兒的不沾邊兒。
整個軍營夜間睡不脫衣,兵器應該是隨身攜帶。所有從賬內走出的軍武,衣着整齊武器在手。
這樣最大程度縮短了備戰時間,只要發生戰事,所有軍武可立即進入狀態。
站在山巔的刑真,遙望山腳,人影縮小成拳頭大小。他們在忙碌,但是不見慌亂。
隱藏在暗處的崗哨,沒有因天亮而放鬆戒備。哪怕是換崗離開原位的軍武,面色不曾有半分的疲憊。
刑真更關心的是騎軍所在,騎軍在大型戰場的作用遠超步軍。
騎軍機動性強,如果能突然出現在步軍的兩側或者後方,可輕易切割步軍陣型。
軍營中有馬匹,但是不多,配備上比昨天夜間看到的兩千騎軍,簡直是天壤之別。
沒有預料中的騎軍,兵力數量上又有巨大的差距。大梁想轉敗爲勝,絕不會輕而易舉。
就在刑真失望想要離開時,細心的發現整隻軍營兩側,密林中有成片的戰馬安靜沉睡。
戰馬的主人,也就是這隻隊伍的騎兵,斜靠在戰馬,和自己的戰馬身上依偎在一起。
刑真瞭然,騎軍隱匿在暗處,騎兵與戰馬同吃同眠,最大程度保持兵與馬的契合。
兵與馬同心,這樣的一隻騎軍纔是最可怕的。
他也終於明白,爲什麼金玉書信誓旦旦大梁能打贏這場戰爭。
刑真拍了拍了身邊自己的戰馬白加黑,小聲道:“放心了,咱們走。”
刑真眼裏再好,他也看不到賬內風光,更聽不到賬內聲音。
軍武營地中最大的帳篷內,統帥奎白身披甲冑。因沒帶頭盔,露出了滿頭銀色髮絲。
他身前的桌案上,整齊擺放九道金色卷軸。
奎白盯着九物如同九柄刺入自己心臟的利劍,想無視卻不能。
副將燕環單膝跪地,懇求道:“請將軍三思,九道聖旨連出,將軍即便贏了此戰,回去也會被以抗旨不尊的罪名殺頭。”
奎白輕聲道:“沒有外人,起來說話吧。”
他自嘲道:“是因爲名字嗎傳言我的名字不吉利,奎白與潰敗同音,就認爲我一定會敗”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副將燕環,問道:“你怕死嗎”
燕環是奎白的心腹大將,私下裏沒人時可與主帥兄弟相稱。
自顧自拎了條板凳坐下後,聽聞詢問立馬苦着臉。
小心問:“將軍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奎白翻了個白眼:“我知道答案了,就你那膽小的性格,肯定是怕死。”
他又再次自嘲:“怕死沒錯,不單單是你,我也怕死。”
燕環發矇,心底腹誹,怕死你還一次次抗旨,不是自尋死路嗎
像是看出了燕環的心思,奎白似自言自語又似在解釋:“西宜六十萬大軍,其中有二十萬的騎兵。”
“且西宜是最早發展騎兵的國家,騎兵經驗遠高出我大梁。特別是他們的五萬重騎,戰馬武裝到牙齒。”
“全身鐵甲覆蓋,就連前方的馬臉也有類似頭盔的遮擋物。”
“反觀我大梁,區區五萬騎兵都是輕騎,剛剛可與人家的重騎兵齊平。”
“二十萬重騎兵集體衝鋒,我三十五萬步足一天內可被他們分割。”
“到時集結兵力一口一口喫掉我們,最後我們能帶回去的軍武還剩多少”
奎白看向繞不開的九道聖旨,極其落寞道:“朝廷只看重丟失的三座城池,不在乎四十萬軍武的陣亡。但是我身爲主帥,不能因我的衝動而葬送了四十萬大軍。”
“何況此戰敗了,回去後就能活下來嗎”
他一字一頓道:“答案顯而易見,不~能”
燕環撇了撇嘴:“意料之中,剛剛送來的第九道聖旨也是換帥,整頓軍武和大宜硬拼吧”
燕環起身抱拳:“請將軍下令,讓我帶五百步卒。像前幾次一樣,把前來接替您職位的將軍給咔嚓了。”
奎白沒當即答應,打趣道:“讓你帶軍滅了大宜的重騎軍你怕死,以多欺少怎麼不怕了。”
“前面八位來接替主帥位置的將領被草寇截殺,會不會太巧合了。”
“朝廷怕是早就知道是你我做的手腳,只是礙於我手裏的重兵,不好當衆揭穿罷了。”
“這次就算了吧,留他一個活口。即使主帥大印交給他,我領的部隊,還是聽我的命令。”
燕環頓時垂頭喪氣:“給我五萬輕騎,讓我去滅五萬重騎,末將做不到。”
奎白語出驚人:“錯是給你一萬輕騎拼掉五萬重騎。”
燕環不辱他燕小膽兒的綽號,縮了縮脖子一口回絕:“送死,不去。”
奎白無奈:“你現在是正四品的實權將軍了吧,真讓我懷疑,就憑你這膽子,軍功到底是怎麼殺出來的。”
燕環隨意道:“上了戰場殺的昏天暗地,哪還記得死不死一回事了,兩眼一紅,殺就是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正是因爲廝殺時忘我。敢殺敢拼不怕死,才能積攢足夠的軍功。
也正是因爲這點,看似膽小,實際上不要命的性格,纔會讓奎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