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看！”林清甩了一記眼刀子。
自從林家出來上了車，顧向東就一直靠在車門上看着她。
不偏不倚，不躲不閃，就面對面死死地盯着她看。
看也就罷了，還是嘴角含笑的那種，讓林清那個膽寒。
所以，她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顧向東又是一笑，痞氣十足。
林清擰着秀氣的眉瞪他，“忍到你簽字離婚的時候！”
“是嗎？”顧向東笑意寒涼，“有人告訴你，以退爲進這招在我面前行不通嗎？”
“有人告訴你，自大是種病嗎？”林清彎脣，笑得跟他有一拼。
林清毫不示弱地回盯他，甚至還刻意瞪了瞪眼。
比眼睛大，誰不會！
若是以前，顧向東聽了這話早就發怒了，但現在聽了，心裏只生出幾分戲謔。讓他的心癢癢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橫衝直撞。
伸手掐住了她小巧的下巴，上身微微前傾，眸光挑釁乍現。
“不錯，終於有點意思了。”
他在笑，林清卻覺得比他發怒還可怕。
他的眼睛告訴她，他分明是對她感了興趣。
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林清臉一僵，扭頭將下巴從他指間掙出來，轉過頭，望向車窗外燈火輝煌的夜晚。
顧向東突如其來的幾句話，讓林清覺得事情不妙，後來又想，反正就剩最後三個月了，顧向東是個大忙人，說不定他們在這三個月裏見面的機會爲零呢？
爲了安全起見，林清決定，能避開他就避開，實在避不開了，也要保持距離，儘量保持現狀就好。
一想到只需要安靜度過三個月，就能讓生活回到正軌，林清又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市區的出租房又簽了一年合同，領到的工資除了必要的開支都被存起來了，她做了幾次同傳，提成都比較可觀。
加上她原來的一點小積蓄，林清算了一下，她很快就能按揭買套小房子，建立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到時候一邊上班一邊照顧言兒長大，生活簡直不要太美。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機會跟言兒說離婚的事，小孩子也許不懂，但林清認爲，他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這天，林清去分部翻譯支援，結束時才下午三點鐘，打電話給苟娟破天荒的準了她提前下班，難得有時間就去接言兒放學。
擇日不如撞日，林清將言兒也提前接了出來，帶他去開了兩圈碰碰車。
等孩子玩高興了，玩累了坐下來休息時，林清就捧着一杯果茶半認真地看着坐在她對面的小娃娃。
“言兒，媽媽跟你說件事唄！”林清輕鬆十足的語調，跟小娃娃打着商量的樣子。
小娃娃銜着吸管，眨着黑葡萄一樣的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閃了閃的，萌萌噠望着她。
林清頓時覺得自己像被這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看透了似的，早已組織好的語言，突然就卡在了喉嚨裏。
“那個……”林清吞吞吐吐的，還是覺得說不下去，低頭喝了一口果茶，酸酸甜甜的果茶突然多了幾絲苦澀。
“你們要離婚嗎？”小娃娃搶在她前面開了口。
林清正在舔着嘴脣，這一下給驚得，連舌頭都忘了收回來。
與她的震驚不同，言兒十分鎮定，大大吸了一口果汁嚥下，才舔了舔水潤的小嘴，慢慢悠悠說道。
“不用睜大眼睛，薄月月說，她媽媽告訴她，要跟她爸離婚的時候，就跟你這個表情一模一樣。”
薄月月是言兒幼兒園的同學，林清也認識，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那……你怎麼想？”
小娃娃這麼鎮定，怕是早有了想法，再說了，林清從來沒小看過這個還不滿六歲的小娃兒。
“是真的要離了嗎？”言兒皺着小眉頭，很認真的問。
林清慢慢點下了頭。
“非離不可？”
再點頭，比剛纔還要再重一些。
林清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高度注意着他的表情。
她本來是懸着一顆心，做好準備被孩子聲淚俱下的質問，甚至連說服的話都想好了。
卻不想，對面的孩子長長吐出一口氣，一副解脫般的神情。
“那就離唄，早離了早好。”奶聲奶氣的聲音裝出幾分滄桑感。
林清差點一口果茶噴出來，是誰教的這麼淡定！
吞了下口水，林清支支吾吾：“那個……嗯……”
“想問我跟誰？”小娃娃眨着黑亮的眼睛反問。
林清服了，連忙重重點頭說道：“言兒你是知道的，媽媽愛你，當然是想帶你一起走。”
小娃娃抿着小嘴，小腦袋一歪，“然後呢？”
清了清嗓子，林清鄭重說道：“第一，如果我跟你爸談的不愉快，你的監護權和撫養權我是絕對爭不過他的。第二就是，如果你跟我走了，就只能跟我住在出租房裏，上普通的學校，用普通的學習用品，穿普通的衣服，從顧家的小少爺變成普通的小朋友。”
她停下來，看着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小娃娃，他一生下來就生活在優渥的環境裏，突然要讓他將那些東西都拋去，跟她一起過清貧的日子。
林清都覺得，這事對他既不公平，又很殘忍。
再開口，林清的聲音低落了不少。
“你現在可能還不懂，顧家會給你的現在和將來提供多大多好的便利，作爲顧家的長子長孫，你會前途無量。不僅僅是金錢上，還有你將來的權勢，和你需要用到的人脈，這些東西我都給不了你。”
“不僅如此，我們可能一輩子都要爲生活奔波，要認真努力才能考上好學校，要積極優秀才能找到好工作。”
“我們會蝸居在一間小房子裏，共用一間浴室，共用一個馬桶，你牙刷旁邊就是我的牙刷，我的毛巾旁邊掛着你的毛巾。”
“我們要去大農貿菜市場裏買菜，哪裏便宜去哪裏，爲了一塊錢跟小販講價。”
“我們要自己做飯、洗碗、洗衣、打掃衛生，等等等等，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因爲我不會請傭人，也請不起傭人。”
林清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盡撿着不好的來說，也不管小娃娃能不能聽懂。
不過，小娃娃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抿抿脣，萌噠噠地說道。
“那又怎麼了呢？只要是跟媽媽在一起，不好的，也是好的。”
一句話讓林清酸了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