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德儀回了宮沒多久，李行珩來了。
他好些日子沒來景怡宮了，這日也是稍空了些，纔想起她來。</p>
謹德儀見了他也不似往日主動，只行了禮，便立在一處不說話了。</p>
李行珩見此，問道“怎的了，誰惹你不悅了？”</p>
謹德儀搖了搖頭，也沒說話，只低着頭看着地上的花紋。</p>
見此，他擡手拉了她過來，溫聲道“誰給你氣受了，說出來，朕給你主持公道。”</p>
這話卻叫謹德儀想起來先前的事，擡頭看他，眼裏含着些許的不信任“陛下此言當真？”</p>
李行珩眉心微蹙，問道“發生了何事？”</p>
“公孫罪人的事，臣妾被賢妃打了一巴掌，皇后罰妾禁足三日，賢妃卻不過是抄了三遍宮規，陛下可曾爲臣妾說過一句話？”謹德儀想起當日，還覺得面頰刺痛，美目已然含了幾分水意。</p>
李行珩溫聲道“賢妃本嬌蠻，你以德儀身份言其尊號，本就不該，雖她出手略重，可皇后已經罰過了，朕也不好出口駁了她的顏面。”</p>
謹德儀聽了後一句心頭頭更難受了，美目全是哀慼“不好駁了皇后，爲了皇后的顏面，臣妾挨一巴掌也沒什麼大不了，是不是？”</p>
若此時換了任何一個妃子，李行珩都會毫不留情地說“是”。網</a>
同皇后的顏面相比，妃子挨一巴掌自然沒什麼大不了。</p>
可坐在這兒的是李行珩的心上人，他避而不談道“朕那兒新得了一些好東西，都是各處進貢的珍物，你喜歡什麼，自己挑一挑？”</p>
提起這個謹德儀心裏的酸苦都要壓不住了，每回有東西，都要先送去清寧宮，皇后挑過的纔會送到她這兒來，不過一個德儀，能在賢妃之前挑本是該叫人覺得得意地，可有了皇后珠玉在前，陛下對她再好，她也會想到前頭有個皇后立在那兒，安安靜靜的，卻好似大山壓在她心頭，叫她一刻都不能發自內心地展顏歡笑。</p>
“最好的東西已經送到清寧宮去了，臣妾只能選人家挑剩下的東西了不是麼？”謹德儀語氣有些急促，帶出心底的幾分不甘。</p>
李行珩聽到這裏，臉上表情淡了下去，卻還耐了幾分性子道“到底怎麼了。”</p>
謹德儀猛地站了起來，盯着他的眼裏都是悲傷，問道“珩郎，我只想問一句，不提皇后的身份，她在你心裏，是不是比我重要？是不是百年之後，我只配葬在妃園寢！”</p>
李行珩的臉徹底冷了下去，他盯着謹德儀，看出她眼底隱含的一絲期待，緩慢而堅定地說道“你尚在冷宮之時，朕同宮裏頭的人說過，朕這一生只梓潼一位皇后，百年之後，泰陵也不會葬第三人。35xs”</p>
他當日既是在衆妃面前彰顯自己對皇后的愛重，也是通過她們的嘴告訴天下，他李行珩這輩子只有易浮生一個皇后，不論她生或死，他不會叫第二個人來分享這份尊榮。</p>
謹德儀從未像今日這樣，看清過皇后在他心裏的地位，也從未這麼痛恨過太皇太后。</p>
李行珩起身從她身邊走過，走至門前駐足，微微偏首“你這幾日就不要出去了，皇祖母那兒也不用去了，好好想清楚吧，朕同你說過的。”</p>
謹德儀直直站在原地，神情木然，對他說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p>
李行珩也不在意她沒有迴應，徑自離去。</p>
深得帝寵的謹德儀被禁足了！</p>
這消息就跟插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後宮。</p>
謹德儀同李行珩說話之前就屏退了所有宮人，又有秦瑞之在外頭守着，兩人談話的內容除了他便再無第四人知曉，開玩笑，那些話若傳了出去，只怕謹德儀的命也保不住了，秦瑞之不爲她，只爲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也不敢叫那些話傳出去。</p>
是以衆妃打聽了半天，只知道謹德儀惹了陛下不高興，聽說陛下從景怡宮出來的時候臉都是黑的！</p>
這一禁足，旁人紛紛動了心思，好不容易得寵的那個下去了，她們自然想方設法趕緊討陛下歡心。</p>
最安全的法子是什麼，當然是差人送喫食了。</p>
秦瑞之看着又一份陛下都沒過眼的羹，只覺得自己這幾日下巴都圓了。</p>
一天四五份羹湯膳食，李行珩是一口也不沾的，全進了他的肚，未免叫那些主子知道做了無用功，秦瑞之還不敢端出去叫小宮人分食，只能自個兒硬了頭皮享用。</p>
送到太極殿的，自然都是些上佳的燕窩、松茸，沒幾日，秦瑞之就吹氣一般胖了起來。</p>
李行珩還是有一日突然瞧見秦瑞之的衣領都勒脖子了，才意識到這一點，爲了避免秦瑞之迅速胖起來污染自己的眼，再有送羹湯的都叫回了。</p>
秦瑞之好歹鬆了口氣，摸了把汗道“多謝陛下恩典，奴才再喫下去，這衣裳都穿不下了。”</p>
李行珩笑罵道“這可都是朕的妃子用心做出來的，到了你這兒竟被如此嫌棄。”</p>
秦瑞之陪笑道“奴才哪敢呀，只是這麼些精貴的滋補之物進了奴才的肚裏，也實在太浪費了些，也辜負了娘娘們的一番心意。”</p>
李行珩面上笑意淡去，自那日不歡而散，他就再沒去過景怡宮，謹德儀也沒派人來過太極殿。</p>
想到這事，奏疏上的內容便再也看不進去。</p>
他放下奏疏，靠在椅上，捏了捏眉心，聞道“你說，馬氏究竟是怎麼想的？朕已經給了她規制內所有最好的，就連賢妃都排在她之後，她如何還能有那麼多不滿？”</p>
是的，不滿。</p>
那日從謹德儀眼裏流露出的不滿、不甘心和隱隱的責怪。</p>
秦瑞之忙跪了下來道“奴才不敢妄意貴人。”</p>
“朕恕你無罪。”李行珩看向他，“你在朕身邊待了這麼多年，知道朕沒幾個能說話的人，也就同你還能說上幾句。”</p>
他幾個兄弟除了死掉的，都待在各自封地呢，旁的都是下屬，真沒能說知心話的人，他同浮生倒是說些知心話，可這事兒同她沒法說。</p>
秦瑞之擰了眉頭，擡眼看他“那，奴才斗膽，就說幾句？”</p>
李行珩點頭“起來說罷。”</p>
秦瑞之嘿嘿一笑“奴才還是跪着說吧，跪着奴才安心。”</p>
李行珩好笑“你這怪毛病。行了，隨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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