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醫院打來電話,說是有位姓秦的小姐扭傷了腳。
天氣因爲下雪的緣故,一片蒼茫。
也不看出是什麼時候了。
陸隨然看了一眼,仍舊閉着眼睛的闌珊,沒有開燈。
她睡着的時候很乖。
一點也看不出來平時那麼乖張。
他伸手,指腹輕輕摩挲過闌珊的眉眼。
起身套上衣服,出了門。
等他走後許久。
闌珊才慢慢睜開了眼睛,其實早在陸隨然接電話之前,她就已經醒了。
只是懶得動。
甚至,懶得睜眼。
但是那個男人一走,她立馬就覺得睡意全無。
闌珊覺得。
她估計是要瘋了。
看了一眼時間,才早上八點半。
闌珊迅速的穿上衣服,連傘都沒拿就直接叫車跟了上去。
陸先生去了家醫院。
是南城的三院。
下着雪的緣故,所有人都來去匆匆的,闌珊隔着幾十步的距離跟着。
很奇怪。
明明進了醫院知乎人羣擁擠,闌珊還是一眼就能準確的分辨出陸隨然的所在。
這算是個老地方。
她第一次遇見陸隨然,就是在這裏。
顧茗生病那幾年,幾乎成爲住院部的常客,好些年過去,翻新的地方挺多的,還買下隔壁的地皮,擴建了兩幢樓。
門口的那顆老梅樹倒是還在。
她看着陸隨然進了電梯,遠遠的發了一會兒呆,還沒跟上去。
“阿闌。”
言景忽然出現在她身邊。
悄無聲息的。
她在安城的時候,可以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可一旦回到這裏。
言景就變得無處不在。
闌珊:“你送她來的吧。”
“要上去看看嗎?”
言景並不否認。
昨天就剩下他和秦媛在後面,那麼偏僻的地方,要是秦小姐追的太急摔了一跤什麼的。
似乎也很難放任不管。
尤其是……那個人可以影響到陸隨然。
闌珊默然。
“走吧,在五樓。”
言景說。
闌珊走向了電梯。
卻沒理他。
她不高興的時候。
其實很不喜歡說話。
從前就一直是這樣,更何況在言景面前,她也不用裝什麼。
電梯門開了。
闌珊卻忽然放慢了腳步。
“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嗎?”
言景問她。
闌珊說:“你可以不看。”
男人止聲。
她沿着走廊過去,寒風吹入頸窩。
白的雪,寂靜長廊,清晰可聞的腳步。
闌珊忽然停住了腳步。
透過玻璃窗,她一眼就看見秦媛坐在病牀上,正仰頭說着什麼,陸先生微微皺着眉。
他對她皺眉的時候。
大多是都是在生氣。
對着秦小姐。
應該是心疼吧。
闌珊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大清早的時候,要跑來給自己添堵。
如此尷尬的境地。
言景還站在她身邊。
所有的一切,無一不在表明。
她這個陸太太,根本就是個笑話。
闌珊做了個深呼吸。
轉身就走。
身後男人的腳步隨之而來,她沒回頭,伸手做了個拒絕的動作,“你別跟過來。”
她微啞的聲音在這寒冷的天氣。
有種撕裂的破敗感。
連音量都失控了。
言景轉而面向寒風,淡笑,溫潤的面容卻難掩失落。
病房裏。
正聽秦媛說着話的陸隨然,微怔,往窗外看了一眼。
“隨然哥。”
秦媛眼睛紅紅的,像是一晚上都沒睡,“我真不是故意要麻煩你的,我的包和手機都還在車上,在南城我也沒有別的人可以……”
“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陸隨然打斷她。
秦媛說:“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陸隨擡眸:“我希望你記住一點,顧闌珊是我太太。”
秦媛面上的血色逐漸褪去,“隨然哥是……什麼意思?”
“若無必要,我不想她再因爲你誤會什麼。”
陸隨然說。
秦媛還再說點什麼。
可所有的話,似乎也已經完全被堵死了。
她看着大步離去的男人。
那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再次席捲而來。
陸隨然說過會一直對她好,也早就明裏暗裏都提示許多次,不會有超過兄妹的情感。
秦媛本來是不肯信的。
可是顧闌珊的出現,正在一點點的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改變。
無形之中,被越推越遠。
秦媛已經不得不逼着自己正視,陸隨然對顧闌珊早已經不是剛開始那麼無所謂的態度了。
他在意她。
所以會憎惡。
因爲不同,纔會失控。
……
言景站在欄杆前看雪。
陸隨然推開門,就看見了他。
“陸先生以爲,她這次還會和你回去?”
言景沒回頭,眉間有雪色覆蓋,面容卻依舊溫雅清潤。
陸隨然瞥了他一眼。
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電梯滿員,直接下去了。
闌珊不鬧也不說的樣子,忽然讓陸隨然有點心慌。
他大步走到樓梯間,推開門,步行下去。
纔下去一層。
陸隨然就停住了腳步。
樓梯間大約是因爲沒什麼人走的緣故,顯得很陳舊,欄杆上的漆都已經掉的七七八八的,窗倒是很大,雪色白茫茫的一片。
把蹲在臺階上的人兒也襯得膚色有些蒼白。
闌珊靠在欄杆上。
很安靜。
不知道是在看雪,還是想什麼,竟然沒有發現男人的存在。
許久許久之後。
闌珊站起來,推開有些生鏽的窗戶,冷風瞬間灌入,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陸隨然,我可能要瘋了。”
大約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