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甚至都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
不然,怎麼可能在南城,在如此偏僻的墓園,見到原本應該出差的陸先生。
還有……秦媛。
言景聲音落下的一瞬間,那邊兩人也同時擡頭看了過來。
雪悄無聲息的落下。
闌珊對上陸隨然的目光,脣色隱隱開始發白。
就是那種全身溫度瞬間下降的感覺。
誰也沒說話。
闌珊把手從言景掌心抽出來,她走過去,腳步有些快,積雪上一連串都是微陷下去的腳印。
“陸先生來南城出差?”
她的聲音尚在可壓制之中。
陸隨然抿了抿脣。
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複雜,似乎是在想要怎麼開口。
秦媛搶先開口道:“隨然哥只是陪我回南城看望我母親,你實在沒有必要這樣……”
可能是剛哭過的原因,秦媛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楚楚可憐。
他們身前的墓碑放着一束花,是個中年女人的模樣,配偶子女欄一眼掃過去,闌珊就就看到了秦媛的名字。
新雪落了一地。
風聲蕭瑟。
“那什麼纔要有必要?”
闌珊嘴角揚起一抹冷弧。
雖然她真的很不想在先人面前解決這樣的事情。
但是她脾氣一上來,真的是壓都壓不住。
秦媛剛想開口說話。
陸隨然上去一步,牽住她無意識收攏的手掌,“回去再說。”
她的手很涼,瞬間就把他掌心的溫度都帶冷了許多。
闌珊擡眸,嘴角扯出些許的笑意,只是看起來依舊沒有什麼溫度。
“回去說什麼?”
她眉眼都已經變得十分暗淡,只是強撐着不讓自己看起來就是那種馬上要崩潰的樣子。
“陸先生需要時間想想怎麼說的話,我在這裏也可以給你時間。”
“顧闌珊,你不要太咄咄逼人了。”
秦媛但是先抱不平起來。
闌珊的手要不是被陸隨然握住了,這會兒估計忍不住對着秦媛就是一巴掌。
言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雪越來越大了。”
“回去吧,阿闌。”
男人現在闌珊身後,形成了兩邊極其鮮明的對立。
“你說。”
闌珊看着陸隨然。
神色執着。
陸隨然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你不覺得自己也要解釋?”
“解釋什麼?說我專門跟着你和秦小姐來的,還和南城的舊人糾纏不清?”
闌珊死死的反握着他的手,手腕被冷風吹的發紅。
陸隨然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一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石徑一片雪色蔓延,男人抱着她大步走下,很快就把身後的兩人遠遠拋開了。
“陸隨然,你放我下來。”
闌珊微怔之後,看着他說道。
她一下子搞不懂男人到底抱着什麼樣的想法,明明把心頭寵寵的跟什麼似得。
現在又能直接撂下就走。
“別鬧。”
陸隨然沉聲說。
“我不想鬧。”
闌珊眼睛有點發紅,整個人都被他懸空抱着,男人的步伐很大,她隨意動一下,都可能直接掉下去。
“可是我難受。”
闌珊的聲音本來就不響,被寒風一吹,就越發的輕了。
陸隨然低首,用下巴輕輕的摩挲着闌珊的額頭。
自從秦媛開到陸家,他每年的今天都會陪她回南城的這個墓地,看望她故去的母親。
本來是極其自然的事情。
他也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可不知道爲什麼。
陸隨然看見闌珊發紅的眼睛,心底某一處忽然就有些隱隱發疼。
那種強壓不下的感覺。
讓他很不好受。
連闌珊是不是故意跟着他來南城,都沒有了計較的心思。
底下有塊平地,勉強可以稱之爲停車場的地方,兩輛完全和這種地方格格不入的豪車,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停着。
陸隨然把闌珊放進副駕駛裏,拉了安全帶,繫上。
闌珊看着他,目不轉睛的看着。
不發一言。
很多時候,難過的情緒是沒有辦法發泄出來的。
尤其是,她剛在顧茗墓前,說了那麼一堆可笑的話。
這還沒走出去呢,就把自己的臉打腫了。
陸先生也是夠能耐的。
偌大個南城,那麼多的墓地墓園,硬生生的就能和她母親的撞上。
這機率,跟人家用幾塊錢中幾百萬也差不多了。
“說話。”
陸隨然坐在駕駛位上,忽然開了口。
闌珊無意識拉着安全帶,忽然轉頭,看着他,“要我開口,讓你帶秦小姐一程?”
“這偏僻又下雪的,回市區不容易?”
她這話大有嘲諷的意思。
陸隨然發動了車子,離開了這個簡陋的停車場。
他沉默了許久。
後視鏡裏秦媛和言景一前一後,走在雪裏。
只能看見小小的身影,並看不清兩人臉上的表情。
……
酒店房間。
闌珊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有點不知道要說什麼。
吵架?
聲嘶力竭?
反正心裏的不舒服已經到了極致。
在陸隨然打開空調,抱着毛毯把她從後面裹住的時候。
闌珊緊緊的抱住了他。
把臉埋在他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你還是別說了。”
闌珊的紅脣隔着男人的黑色襯衫輕輕摩擦過。
“你哄一鬨我。”
“哄一鬨,我就不那麼生你的氣了。”
聲音淡的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陸隨然卻聽得異常清晰。
心裏原本那點難言的酸澀感。
因爲女人這樣的一句話,猛地炸裂開來。
他抿了抿脣,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靜靜的抱着懷裏的人兒,慢慢的暖熱了她的體溫。
闌珊也不知道是在雪裏待了多久。
整個人都跟冰渣子沒什麼兩樣。
尤其是手。
陸隨然握着,怎麼都暖不熱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