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絲毫不知道她將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每個字都帶着氣息不穩的尾音,高低跌宕,柔軟魅惑。
霍霆琛眼眸深了又深,手指就要落上去再聽一遍,卻不由自主的被上面那張照片吸引了目光。
那個雪人,眉目傳神,倒是十足十的像他。
嘴角無意識的勾起,霍霆琛去了落地窗旁,看外面皚皚雪白。
雪與冬天,似乎不像從前那般討厭了。
這次則是輪到了向晚盯着遲遲不來的信息面露忐忑心急之色。
這個雪人,景安不滿意嗎?
“景安,你是不是要好好上課了?”
隔了一會,向晚又發了條語音過去。
依舊沒有回。
向晚看着自己堆好的兩個雪人,莫名惆悵。
而霍霆琛則是一通電話將徐青叫了回來。
“堆雪人?少爺你三歲以後就沒有玩過這麼幼稚的遊戲了呀!”
作爲對自家少爺從小到大哪怕是丁點事都十分清楚的徐青,他的神色極爲傳神的表達了自己的驚恐。
每當少爺突發奇想或是做了從前完全沒有做過的事,徐青都又一種過後他會被滅口之感。
“不去?”
霍霆琛眼神幽幽的落到他身上。
“當然不是,這個我最拿手了。”
又開發了新的拿手領域的徐青,扛着雪鏟無怨無悔的扎進了雪地裏。
“不準弄的亂七八糟,照着小少爺的模樣堆。”
徐青松了口氣,他還以爲少爺要他堆蘇向晚蘇小姐。
夜幕降臨,向晚又下樓看了一眼自己院子裏的雪人,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在看誰,在外公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之時,她慌忙收回了目光。
手機響起的時候,她正要跟外公說話,但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神情便有些僵住。
“接電話吧,別像上次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打過來。”
能叫向晚露出這般神情的,老爺子若是猜不出是誰,那當真是老糊塗了。
“外公,我馬上下來陪你喫晚飯。”
一邊說着,向晚一邊上樓。
“晚上不要忘了給那雪人澆些水。”
見她沒一會身影便不見,秦國政負手向外掃了一眼,輕咳了一聲對紀叔說道。
“老爺放心,我記得的。”
只是蘇向晚再次下樓之時,腳步急亂,神色擔憂,秦國政見她甚至換了套衣服直奔大門,不免說道:“這麼晚了你這是去做什麼?鞋子都穿反了。”
她一向大事面前都穩得住,哪裏有這樣急切的時候?
向晚猛然回過神來,看着腳下亂七八糟的鞋子,極快的換了回來。
“外公,我要去找景安,他受傷了。”
紀叔明顯看到老爺子的神色也是一怔,適時接話道:“那小姐你路上慢一些,霍家小少爺一定沒事的。”
可惜向晚走的太快,根本就沒有聽到紀叔的話,老爺子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口,最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漱園內燈光同名,彷彿爲了等向晚而來,連院中都盈盈明透,向晚與管家打了招呼,急切的直奔二樓,等站到景安房間門外,卻佇立在外,有些猶豫。
“景安他現在是不是已經睡下了?”
她詢問傭人道。
“小少爺晚飯還沒有喫,臉上的傷也還沒有處理,少爺說了,就算是睡下了,也是要重新叫起來的。”
向晚愣了愣。
“霍霆琛呢?”
她看到傭人目光有些閃爍,再看景安緊閉的房門,微微嘆聲氣,上前敲了幾下門。
“景安,你睡下了嗎?”
等了好一會里面沒有動靜。
向晚眸色之中擔憂幾閃,不由得又敲了幾下。
傭人在一旁緊張的一起隨着她盯着房門看,半晌裏面卻還是沒有動靜,向晚若有所思的掃了她一眼。
“要不,將這些藥跟喫的給我吧,等我敲開了門,送進去給景安。”
雖然對向晚的話半信半疑,但少爺吩咐過蘇小姐在漱園裏的所有要求都必須要遵從,傭人便依言將餐車與醫藥箱留了下來,霍景安房間外的走廊裏,頓時只剩下了向晚一個人。
“景安,現在除了我沒有別的人了,可以開門了。”
話音剛落,果然啪的一聲,門從內打開了一道縫隙,一雙黑亮的眼睛朝外掃了掃,這才快速的大開了門。
向晚哭笑不得的配合他,推着餐車很快進去,而後身後一聲門被關上的響聲,她回頭去看,景安正踮起腳尖鎖門。
“讓我看看?”
小傢伙半捂着一邊臉頰,向晚頓時收起了眼底的笑意,上前將他抱到沙發上,拿開了他捂着臉頰的小手。
果然一道血痕盡收眼底,向晚眼底頓時涌出一抹心疼,秋水一般霧濛濛一片,倒是看不出真實情緒了。
“怎麼回事?誰幹的?”
霍景安驚訝的看着向晚。
她一向溫和柔軟,對任何人都只講道理,彷彿沒有脾氣一樣,可是現在卻因爲自己受傷了這樣生氣。
小傢伙臉頰也不遮了,本就不是多麼嚴重的傷口,恨不得360°無死角的叫向晚看得清楚,多爲自己生氣一次。
“疼不疼?”
景安的小心思蘇向晚看不出,水晶燈下,他玉雪般白淨的小臉上那一道痕跡,連自己看着都刺眼,她無法想象,景安會有多疼。
“不疼的,而且我也還擊了。”
只是景安越是懂事,向晚越是覺得他說這樣的話是爲了叫自己安心,眼眸裏那抹水色越發的濃重。
景安仰頭細細的看着她。
“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嗎?”
這是他第二次詢問了,向晚微微一怔,與上次一樣點了點頭。
哪怕再有第三次,她還會做這樣的回答。
蘇向晚在別的地方通透,但感情之事,與她來說匱乏而薄弱,她握着景安的手,心底有一絲滿足的圓滿。
可是回過神來,向晚一邊將醫藥箱打開,一邊看着景安握着小臉分外抗拒的樣子,自然沒有了剛纔的柔軟。
“景安,把手拿開。”
霍景安小臉皺的彷彿包子一樣,不停的搖頭。
“聽話。”
向晚放下酒精棉,有些無奈的勸他。
“可是會疼呀,向晚你最好了,一定不會勉強我是不是?”
皺起的小包子舒展開來,拱到向晚身邊撒嬌道。
“不行。
向晚雖然事事順着他,但是這種時候分外的堅持。
她眼睜睜的看着小糰子又縮成了一個小包子,再看景安臉上絲毫不見淡下來的血痕,雖然仍舊心疼,卻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知道景安是爲了安慰自己纔會這樣,只是他小小年紀這麼不將自己受傷的事當回事,雖然小孩子皮膚嬌嫩,卻也愈的快,向晚心底不免有些難受。
“那好吧。”
見向晚眼底的驚憂散去,眸子明亮的盯着他看,景安嘟着嘴巴,卻十分乖巧的湊到她面前來。
明玉般細緻肌膚上,那道血印越發的清晰,落進向晚的眼中,也越發覺得尖銳,下意識的舉起了酒精棉。
景安小爪子分外理直氣壯的抓住了向晚的另一隻手,閉着眼睛,長睫微顫,彷彿等着酷刑一般。
向晚頓時不忍心了。
“向晚,快一點呀。”
小傢伙在喜歡的人面前想要做出十分勇敢的樣子,但那手抓的向晚越來越緊,向晚這才意識到自己也過於緊張了,手一顫,酒精棉直接落地。
手上的鑷子被人立時拿了去。
頭頂水晶燈光被遮住一般,光線斑駁的落進向晚的眼中,她忍不住擡頭去看,果然是霍霆琛,那雙清冷的眸也在看她,不過眼神之中,明顯有一抹嘲弄。
“你終於來了。”
向晚也是被霍霆琛眼中毫不掩飾的嘲弄弄的有些氣惱,再加上景安受傷,他給自己打了通電話,卻彷彿對自己兒子的傷並不如何擔心,登時語氣便有些不好。
驟然膽大起來的小兔子,惱的彷彿柔和的面容深處一抹不滿與責怪透了出來,霍霆琛卻絲毫不覺得蘇向晚輕狂,面無表情的坐到一大一小身邊,他拿了新的酒精棉,直接按在了拿眼刀咻咻掃過來的小傢伙臉上。
“嘶!”
景安猝不及防的痛呼一聲,小臉白了又白,向晚這下哪裏還記得與霍霆琛計較,頓時想要湊上前去看看他如果,但面前隔着一個霍霆琛,她只能探頭探腦的看。
“很疼?”
霍霆琛微微皺眉,眸底閃過一絲幽微怒火,問道。
“不疼。”
臉上傷口已經消好了毒,抹了藥膏只覺得清涼,霍景安看到向晚擔憂的眼神,老老實實的說實話。
可霍霆琛卻仔細的看了他的傷口許久。
“那爲什麼之前一直不開門,也不見任何人?”
雖然有擔憂之意,但霍霆琛語氣頗爲嚴肅,向晚心底一緊,有心想勸說他不要如此嚴厲,可又覺得此時不該是自己插話的時候。
“不想說嗎?”
目光在景安身上很有力道的一落,霍霆琛繼續詢問道。
霍景安並不避他的眼神,眉眼間有幾分與霍霆琛如出一轍的冷峻浩然,但終究年紀太小,沒過多久氣勢便抵不住,他微微紅了眼圈,收回了與爸爸對峙的目光。
“爸爸,我有權力不跟你分享我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