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
我聽了十幾年。
但這一刻,卻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陌生感,以至於讓我驚憾到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一瞬間腦子是空白的,心底紛涌過無數的雜念,但在呆滯過後,匯聚成了簡單的兩個字吐了出去:“爺爺”
“是我孩子”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一種複雜的情緒答應着。
我足足沉默了半晌,才問了一句:“唐姨呢”
“她病了,算起來到今天爲止已經昏迷了第七天了”
“那小雪呢”我接着問道。
“她在房間內照顧你唐姨”
“你們在夏威夷嗎”
“沒有,我是找到她們的時候,你唐姨就已經開始生病了,高燒的狀態持續了好多天,我是在墨脫找到她們的,墨脫這邊的信號並不好,所以你的電話沒有打進來過,這裏打了幾次也沒有打出去,所以”
“可是我安排着跟着唐姨的那些人呢,他們的手機是軍用的,不受山區和海拔的限制”我的心中,有着許許多多的謎團,但卻又不能直接懷疑爺爺,只能一點點的問他。
爺爺還是爺爺,但讓我覺得悲哀的是,我現在最關心的卻竟然不是他了,莫非我的心也變了嗎
“孩子”爺爺在電話那頭感慨的長吁一口氣苦澀道,“這件事說來話長,等我們回去見了你再告訴你吧,總之我找到她們的時候,你安排的那些人都死了,她們被困在了墨脫”
“是誰幹的”我的腦子裏,閃過的寥寥幾個懷疑的身影當中,驀地出現了唐念青清晰的身影。
“回去再說吧”爺爺嘆息着。
我明白了,那就是唐念青了
我苦笑着,忽然開口問道:“爺爺,那你能告訴我嗎唐念青是你兒子嗎”
電話那頭,久久的沉默之後,傳出了嘆息聲:“是”
“那我,不是您的孫子吧”
“不是”
“那爛蠱”
“是我種下的”
“我”
“孩子,見面再說好嗎”爺爺的語氣顯得有些顫抖,在電話那頭幾乎是在用哀求的語氣對我說了出口。
我咬了咬牙,狠心的按下了結束鍵,然後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失望和委屈,眼眶通紅的一頭扎進了吳晴晴溫暖的懷裏,全身都在發抖,因爲難過而發抖、因爲痛苦而發抖
我果真不是爺爺的孫子,唐念青果真纔是他的兒子,我真的中了爛蠱,是爺爺種的
“都是假的”
“那我算什麼”
吳晴晴緊緊的抱着我,將臉蛋貼在我的頭頂心疼的嘆道:“小硯,你還有我們啊”
“可是可是”我強忍着心中堵着的那口委屈的氣息哽着聲道,“可那是從小把我撫養大的爺爺啊如果連他都是假的,他在欺騙我,在利用我,那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我有父母嗎”
“別難過”吳晴晴已經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語了,她只能緊緊的抱着我,溫熱的脣角在我的臉上不斷的滑動着,給我安慰
我的眼淚終究是強忍着沒有落下來,但整個人卻像是失魂落魄似得,一瞬間被掏空了,彷彿一切都變得沒有意思,所有殘存的那些希望都落空了,爺爺是唐念青的父親,養大我只是把我當成了培養爛蠱的器皿而已,他是爲了唐念青做這一切的這得是多大的一種悲哀啊
原來我活着,只是別人的工具而已
我苦笑一整晚,吳晴晴默默的抱了我一整晚
第二天我的情緒還是不好,吳晴晴乾脆打電話請了假在家裏陪着我,中午以後忽然下起了雨絲,我很想回電話過去詢問爺爺什麼時候能帶唐姨
回來,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
午休的時候,吳晴晴彷彿是爲了讓我變得開心起來,主動的在被窩裏挑動着我的情緒和我做了一次,我知道她在想什麼,所以也表現得很積極很配合,但是在做完趁着她處於慵懶之中的時候,我忽然間朝着她的玉枕紮了一根銀針下去,吳晴晴頓時瞪大了眼眸,裏面閃動着一抹哀求的神情望着我
“師姐,對不起”我捧着她的臉,在她嘴脣上溫柔的親了一口。
然後起身穿好了衣服,神情失落的搖頭嘆道:“如果連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會讓我覺得很悲哀”
吳晴晴的眼中滑落出眼淚,彷彿在哀求着我不要不要,她猜出來了我要去做什麼,因爲這十幾個小時當中,我一直在想着的這件事是瞞不過她的
“我只是紮了麻痹的經脈,三個小時後你可以自己取下銀針的”
吳晴晴眼淚不停的滑出眼眶
我嘆了口氣,轉身飛快的走了
凱撒夜總會,這是唐牛坐鎮的一家夜總會,以前這裏是陸青峯的產業,招牌叫作美之美娛樂會所,現在被裝修之後有了煥然一新的面貌,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最先看到的幾乎是清一色的大長腿美女服務員
“老闆晚上好”
女人鶯鶯燕燕的聲音中,彎腰現出來的是一排的潔白如雪的溝壑。
我渾渾噩噩的問了一句:“唐牛在嗎”
“你找唐總,有預約嗎”一個穿着領班制服的女人走過來,幾乎要撐爆衣服的胸口銘牌上掛着她的名字和職位,我掃了一眼搖頭道,“我沒有預約,但是你去跟唐牛說一聲,楊硯找他,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這個”名叫易曉月的領班躊躇起來
“去啊”我發出吼聲,一拳將旁邊牆壁上的鏡子打出了龜裂的痕跡,幾個站得稍近些的長腿美女頓時間驚呼着躲開,眼中一片驚恐
易曉月也是嚇得退了幾步,然後急急忙忙的拿着對講機一邊去了,夜總會的保安了看場子的跑過來幾個人想要把我制服,但卻被我很快凌厲的撂倒在了大堂內
“哈哈哈哈”唐牛傻逼似得笑聲傳了過來,伴隨着的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大堂的內外很快就圍滿了人,大冬天的竟然還有人穿着背心露着刺青從夜總會的裏面跑了出來,手裏拎着片刀
“臥槽這不是楊硯兄弟嗎”唐牛的嘴上叼上了一根菸,立刻有人拿着打火機給他點燃,他深吸了一口之後朝着我吐出一口氣笑道,“哥們你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我還說怎麼今天手突然有點癢了呢是你送過來給我打啊”
我盯着唐牛那可愛的臉龐笑了笑,然後把自己的外套扔到了不遠處那個易曉月的身上,朝着唐牛咧嘴笑道:“唐念青在不在”
“你找我老大”唐牛笑道,“看來你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啊,老大不在這裏,但是如果你求我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那好吧,既然唐念青不在,那我就要”我慢慢的握拳,關節聲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後,我已經閃身過去一拳轟向了唐牛的面門,嘴裏的後半句話也終於爆喝了出來,“砸場子了”
“臥槽嫩死他”唐牛爆喝着,擡手還想耍酷把菸頭彈出去,但下一刻他的臉就被我的拳頭打得幾乎變形,幾顆牙齒伴隨着血水從他的口中噴了出去
我獰笑着,在這一刻化爲了惡魔一般,也不知道手裏從哪裏搶奪來的一把刀,只知道被我搶了刀的那個傢伙,手骨都刺出了皮肉,傷口以一個恐怖而詭異的姿勢彎曲成了反向的九十度
一直以來,壓抑着對唐念青的剋制和內心深處的恐懼,在這一刻化爲了加倍的怨念和恨意,隨着刀鋒劈砍出去,見到鮮血的我,漸漸雙瞳變得通紅,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那就是殺
所有的不忿,化爲了對唐念青的憤恨和殺意
他死了,我活着纔有意義。
這個世界真的是弱肉強食的啊。